站在方達身邊,凌雲可以更清楚地感受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快樂,他們……他忍不住緊張,因為滿場歡樂直沖他而來!
所有的人都是真心歡迎他的到來,沒有嫉妒、也不因他是黃種人而懷疑他的成就……呃!差點忘了,這里是台灣、不是美國,當然不會有人介意他的黃皮膚、黑頭發。
這種感覺真不錯,讓他覺得身心都有了歸屬。果然,回國是正確的,在這塊小島上他定能更加發揮所長。
不知不覺間,這場冗長的歡迎會變得比較可以忍受了,尤其底下還有左昕璇天真的笑顏在幫他增加耐性,只要他們別讓他去應酬、演講……才想著,一支麥克風突然湊到他嘴邊。
「現在讓我們請凌雲先生為我們說幾句話。」
凌雲為這驟然改變而愣在講台上,他不擅言辭,甚至可以說是笨拙,而他進公司的第一件工作居然是演講?不,這未免太強人所難了!
「好耶!凌大哥加油。」一陣嬌脆的歡呼自底下傳來,是左昕璇,她拚命地鼓掌,把小手都給拍紅了。在她心里,總裁一直是公司里最偉大的人,可想不到,凌雲站在方達身邊,那股氣勢卻一點兒也不遜于方達,甚且還比方達多了一分親和力,讓人忍不住為他的喜而喜、為他的憂而憂。
他莫名有些感動,不擅言辭不代表他不懂禮貌,他們這樣歡迎他,他是該有所表示的。他彎腰、深深地鞠了躬,道聲︰「謝謝!」然後舉步下了講台,在眾人驚詫、不信、愕然的注視中,他走向她。
左昕璇只能呆呆地看著他走過來,站定在她身前,然後微笑地望著她。
「你……這樣就完了?」她訝問。
他聳了聳肩,那張嘴又變成一只死硬的蚌殼,怎麼也不肯打開了。
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他們不知道這新來的經理是天生不擅于交際,還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想來個下馬威給大伙兒嘗嘗?但下一秒,左昕璇一番無厘頭的話立刻引起哄堂大笑,將所有緊繃的氣氛沖淡于無形中。
「哇!你比我們‘酷哥總裁’還酷耶!兩個字解決一場演講。」實在是夠特別,不枉她將他列入第一號值得深交的好友。
台上方達不自在地抿抿唇,他當然知道公司里的女職員私下昵稱他為「酷哥總裁」,男職員則叫他「牢頭」,以彰顯他的嚴謹、不苟言笑;但從沒人敢當他的面叫那綽號,這胡涂的小助理是第一個,害他都不好意思起來了。
「你們……開心地玩吧!」他放下麥克風,步下講台,直接轉入總裁室,他有必要喝上一大杯冰水來消滅一內的燥火。
龍頭老大一走,場中的氣氛頓時開放了起來。
左昕璇的話讓所有人消去了戒心,不再介意凌雲的無禮,一波又一波的好奇群眾開始擠向他,他們向他道賀,要求和他握手。
起初十分鐘,凌雲還耐著性子應付這群未來同事的包圍,但二十分鐘後,就見他臉皮越來越僵,不多久已染上一層黑灰。這場無止無盡的宴會再不結束,他怕會當場崩潰。
「嘿,凌大哥!」左昕璇像極了救贖天使般,翩然出現在他面前。「你要不要稍微逛一下公司,順便了解未來的工作環境?」她嘴里塞著一片餅干,語焉不詳地說著。
「好。」他忙不迭拉著她躲開人群,早想走了,只差沒借口。
「哎哎哎……」左昕璇給拖得差點跌倒。「慢一點兒嘛!」
他稍緩了一些,但速度依然很快。
她跟在他身後跑得氣喘吁吁。「凌大哥……你跑這麼快,能記得住鎊部門的位置嗎?」
「宏泰信息」說大不大、可說小也不算小,辦公大樓總共蓋了八層,是比不上一些超大企業,可里頭的部門、設備也夠繁復了。她自己就花了一個禮拜才略微了解各部門的位置、和彼此間的工作聯系,不信凌雲這樣跑過一遍就能記住全部。
他默然不語,直跑了兩層樓,才停下腳步。
「哇!」左昕璇一個煞不住腳,整個人朝他的後背狠狠撞了過去。「好痛!」
听到她的哭喊,凌雲心髒微微一揪,回過頭去,乍見兩道艷紅的鼻血。「昕璇——」
她眼楮水汪汪的、鼻子紅通通的,可憐兮兮地望著他。「凌大哥,好痛!」
「快把頭抬起來。」顧不得弄髒身上的新西裝,他月兌下衣服,讓她捂著鮮血直流的鼻子。
「嗚,咳咳……」鼻血似乎嗆進她的氣管里,讓她猛咳了幾聲。
得找個地方讓她躺下才行!凌雲溜目四顧著。他可以帶她回宴會場,那里有一堆人可以照顧著她,但他怎麼也不想再嘗一遍被人群包圍的恐怖;可是在這偌大的辦公大樓里,他人生地不熟,實在不曉得上哪兒找張沙發讓她躺。
突然「安全門」三個字竄入視線內,他趕忙抱起她走出安全門,來到樓梯間。這里人跡稀少,不會有人來騷擾他,而她也可以安心休息一下,何樂而不為?
「你先在這里坐一會兒,記住,頭不要低下來,不然又要流血了,我去找些衛生紙給你。」他記得出安全門時,在走廊右側似乎有看到「化妝室」的標志,希望里頭有衛生紙。
「唔……嗯……」她倚靠在樓梯邊的扶把處,不知該擺什麼姿勢地輕晃著頭。
他忍不住失笑拍拍她的手。「等我一下。」他可以了解她應允的意思,但她那副想開口、又怕血流進嘴巴里的模樣兒實在惹人發噱。
左昕璇痛苦地仰著頭,五分鐘後,脖子硬得好象下這石子地板。
「奇怪,凌大哥怎麼還不回來?」她不敢低下頭,因為他臨走前的叮嚀。
十五分鐘後,凌雲終于回來了,雙頰上有抹淡淡的微紅。他把衛生紙遞給她,一份是干的、一份是沾了水的。
「來,我先用濕衛生紙幫你把嘴邊、下巴的血跡擦掉,你再用干的衛生紙捂住鼻子。」
「唔……謝謝!」她結結巴巴地回道。
「如果我不突然停下來害你去撞到鼻子,你也不會流鼻血,這是我的責任,你不須道謝。」他一副就事論事的姿態,但擦拭她臉上血跡的手勁兒卻異常地輕柔。
「沒有啦!」她張大嘴喘氣。「我的鼻子黏膜本就脆弱,從小就這樣,稍受刺激便很容易流鼻血。」
「而那刺激是我給你的。」他聲音悶悶的,忘不了乍見她滿臉鮮血時所受的震撼;心抽痛、手腳還微微發抖。這種感覺是他生平第一次踫到。
听出他語氣間的自責,她努力轉著眼珠子想瞧瞧他的臉,確定一下他心里的愧疚有多深,她得用什麼方法來安慰他才好。
但因為她一直仰著頭,不管她眼珠子左轉、右轉,轉到快抽筋,還是見不到他的表情。
「凌大哥,我可不可以把頭低下來了?」
「咦?」他猛然一驚,才發現她始終仰著頭的怪異姿態。「你……從我離開後你就沒動過嗎?」
「沒有!」她委屈地低喃。「你不是叫我不要低頭嗎?」
「鼻血停時就可以低下來啊!」怎麼有這樣憨直的女孩?凌雲禁不住讓笑意染上了臉。「快低下來吧!再仰下去,你的脖子要硬掉了。」
「已經硬了。」而且好痛!她可憐兮兮地嘟著唇。
他不自覺地伸出手在地肩頸處按摩起來。
「哦!再用力點兒……對!就是那兒,哇!好舒服。」感到十分舒爽,她甜膩膩地申吟著。「凌大哥,你好厲害,連抓龍都會。」
「抓龍?」這名詞他沒學過。「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