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些強盜來試試自己的建築、佈陣能力,「黑風寨」這些傢伙若想當試驗品,他絕對歡迎,只消打聲招呼,他立刻開中門迎接。
懶得理方悠然發神經,霍青蓮一心只想洗月兌這莫須有的罪名。
「我不是背叛。方悠然的身手你見識過了,他武功如何你心里清楚,而方府里還有一大群身手了得的侍衛和變幻莫測的機關、陣圖;我不讓你們去,是怕你
們有命進、沒命出啊!」
「笑話,你當‘黑風寨’的人都是紙紮的嗎?咱們可也是橫行江湖二十載,區區幾名侍衛算什麼?何況還有你在里頭做內應,你只要覷準機會助咱們一把,
金銀財寶還不一筐筐進袋來?」說到錢,霍大兩眼都發光了。
難道真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富貴當前,什麼感情都是假的!霍青蓮痛心地望著一干早換了心肝的兄弟。「好,就算真讓你們劫成功了!你們可知他是誰?
當今的安南王爺,最受皇上寵信的臣子,方府遭劫,皇上會不追究嗎?屆時,官兵齊集、數萬兵馬包圍,試問‘黑風寨’的各位,你們想逃到哪兒去?」
「這是我們的事,就不勞你多費心了。」在見識過京城的富裕後,誰還想過回山上的苦日子?如今在「黑風寨」眾人眼中,除了錢再無其他了。
霍青蓮終於絕望,她,一個與眾兄弟日夜相處十年的妹子,在與金銀財寶相比下,如此輕易地就被舍棄了。
當年,那位姓于的書記是否也是因為這原因而出賣父親?財帛動人心!
她呆呆地坐著,心頭輪轉過自幼至長的一切;她這一生可以說一點兒價值都沒有,無親無戚、無朋無友,除了仇恨,她一無所有。
另一邊,「黑風寨」眾人已忍耐不住,與方悠然大打出手。
眼見鮮血又自飛揚滿天,霍青蓮的心正在一點一滴死去。她不知道她再活下去還有什麼意義?報仇嗎?多悲哀又無趣的人生!
腦海里突然浮現昔日張鐵嘴一番警語,她沒剩多少日子可活了,指的是不是今天這一劫?她會死在最親密的夥伴手中?
那敢情好,如此毫無樂趣的人生她早厭極了,不如就讓他們殺吧!
上天彷彿听到了她的願望,一柄亮晃晃的大刀兜頭朝她劈了下來。
她瞪大眼,不言亦不語,專心等待著死亡。
這一廂,方悠然正擊退糾纏不清的霍大,偶一回頭,心髒差點麻痺.
那個笨女人,就算不能動,也可以叫啊!只要她出個聲,任憑情況如何緊急,他都會想辦法救她的,沒想到她卻眼睜睜看著刀子落下,哼都不哼一聲。
「青蓮!」好快!他身形化成一枝利箭,閃過兩波攻擊沖過去,一把拖住霍青蓮的後衣領,將她拉退一尺遠,堪堪避過刀鋒的攻擊。
但使刀的漢子並不放棄,一擊不成、再下一擊,大刀回旋一圈,又自劈向霍青蓮。同時,另一名大漢手中的長劍也攻向方悠然。
既要護住霍青蓮,又得閃避一刀一劍的攻擊,方悠然月復背受敵,情況危急。
「你走吧!他們要的是我,沒必要拖你下水。」雖然相處的時間不長,他們又老是像冤家一樣,斗個不停,霍青蓮依然不忍心連累他。
「什麼話?你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終生伴侶,他們居然想殺你,我怎麼可
以不管!」方悠然大吼。
霍青蓮臉上閃過一抹暈紅。「你在胡說些什麼?誰是你的終生伴侶?」雖然心里對他的評價不壞,但她已是余生無幾的人,再也不想涉足那些無用、只會傷人心的感情事兒。
「你不會以為整完我後可以輕輕松松地離去吧?」花了近三十年的時間,才找到一個可以跟他相抗衡的女人,他哪會這麼輕易就放手?
「你——」她不知道怎麼說,這傢伙,為了整回她,連命都不要了。
「女人,如果你舍不得我死,就振作一點兒,別像根木頭,刀來了連叫都不會叫一聲。」他再厲害也救不了一個一心尋死的人啊!
她搖頭苦笑。舍不得他死嗎?也許!畢竟他是無辜受累者,她心中總有不忍,但要她出聲警告……太可笑了,她連自己的命都不想要了,又要出聲去警告誰呢?
「你們兩人果然有曖昧!」霍大咬牙恨道,手中的板斧更是劈得虎虎生風。
看著結拜大哥為了錢財執意殺她的丑樣,只有越瞧越心痛,霍青蓮索性閉上眼,不聞也不問了。一切只交由上天去裁決,若天命注定今朝她得死在這里,那就死吧!反正她無所謂。
刀聲劍擊在她耳邊呼嘯而過,看不到決斗的人,所有的殺伐便成了一種冰冷,緩緩地滲入人心,將人的骨血一塊兒凍結成冰。
她等著,等著刀落身體的那一刻,下黃泉與久別的爹娘重逢。
「呃!」一股巨痛突然在胸前漾開。終於還是有人殺了她!霍青蓮唇邊泛起一抹詭異的笑,她倒要瞧位成全她的「恩人」是誰?
豁然睜開眼,方悠然痛楚、蒼白的臉映入眼簾。是他殺了她嗎?不可能吧?錯愕的眼往下移,她看見了一柄劍,穿過他的身子刺中她。所以她只感覺到痛,卻還沒死,因為他當了她的盾牌。
「你……」該怎麼說?她說不自,相處十年的兄弟要殺她,而那被她計劃劫掠的人卻救了她,用他的身子、他的血、他的命……
「呃!幸好及時避開了要害。」方悠然唇邊流下一道血痕,漆黑的眸還是不減戲謔。
她咬牙推開了他,這才發現自己胸前這道傷根本稱不上傷,只不過被劍尖輕輕點了一下,滲出來的血還染不紅前襟呢!他替她承受了大部分的傷害。
濃眉一聳,方悠然狠下心腸拔出身上的利劍,鮮血迸出,就像個剛從血池中復生的紅色魔鬼。
霍大不停往後退,他臨時召來的十來名弟兄全教方悠然給殺了,只剩他一人。老天,姓方的到底是什麼煞星?這麼厲害,一劍穿身還不死?
方悠然手中舉著血淋淋的劍逼向霍大,幸虧偷襲者瞄準的是霍青蓮的心髒,他比她高了近一個頭,因此以身擋劍之下,被刺傷的是他的月復部,而非胸前要害。
「不要,別殺我,不要……」霍大嚇壞了,連起手反抗都忘了,只是一逕兒地往後退。
「你剛剛怎麼沒想到別殺她呢?」某些時候方悠然是殘忍的;他只有一條命、一個身子,顧不了天下人,所以他只管顧好最重要的,而眼下,霍青蓮是他最看重的,「黑風寨」的人想殺她就該死。
「不要,饒命,我再也不敢了,饒……啊!」伴隨著悽慘的哀號,霍大愕然望著胸前突然多出來的一柄利劍。
方悠然冷眼看著他倒下,估量他是活不了了,便懶得再理,遲緩的腳步邁向霍青蓮。
霍青蓮面無表情望著滿地死屍,他們曾是她最親密的夥伴,卻在方才變成了最可怕的敵人,然後,轉瞬間,又全部死絕了。
這便是人生嗎?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
方悠然顛顛躓躓地走過來,解了霍青蓮的穴道。
「你已經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了,可以跟我走了嗎?」
她搖搖頭,走向霍大,他瞪大眼,還存著一口氣。「為了錢而得到這樣的下場,真的值得嗎?」
霍大嘴巴張張合合,吐出來的話語細如蚊納。「救……救我……我不想……死……呃……」
霍青蓮無言望著他好一會兒。不想死的人死了,想死的卻活了下來,這究竟是怎樣的一場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