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人都一樣,誰也不準踫我們的東西!」崔傲怒吼。
「下一次,再有下一次,外公,就算是你也一樣,我們不會再輕饒!」崔羽高聲吼道。
「你們兩個還是不是人?那是你們的殺母仇人啊!殺母之仇不共戴天,你們不思報仇,反而……」
「夠了!」崔傲冷然截斷白先令的話。「這些話我們已經听了二十年了,我和姐不會忘了在母親跟前發過的誓,但要怎樣報仇是我們的事,誰也無權插手;再敢犯忌,」他一腳踢向牆邊的茶幾,玻璃制的茶幾立刻破裂成碎片。「下場就是如此!」
「走吧!」崔羽拍拍他的肩,兩姐弟揚著一身的火氣離開總裁辦公室。
白先令手撫胸部拼命喘著氣。「我要殺了他,我絕對要殺了那個禍首。」為了他死去的女兒,也為了白氏企業的未來,他決定與日本的流楓集團合作,山本健太郎自有辦法除掉崔胤風,不會弄髒他的手,也不需擔心日後崔羽和崔傲的報復,太完美了!
白先令被仇恨沖昏了頭,完全忽略了與虎謀皮是件多麼危險的事情。
***
崔胤風被降級了,由堂堂的總經理降成業務部主任;驟降的幅度之大可說是白氏成立以來頭一遭。
白先令下了命令,要他盡全力挽回與日本流楓集團的合作,否則絕不輕饒他。
但崔胤風一點兒都不在乎,公事向來不能佔據他的心思,或者應該說,在白氏這麼多年,還沒有哪一件工作是他完成不了的,那些事情對他來說都只是小意思。
所以,他還是每天悠悠哉哉地上早餐店做免費勞工,而且報到的時間還一天比一天早。
這一天,清晨四點。
向日葵家的寂靜被一陣清脆的敲門聲給破壞了。
「來啦、來啦!」披頭散發的少女拖著一雙拖鞋跑出來開門。「你來得正好。」一見著崔胤風,她迫不及待地拉著他往廚房里跑。
崔胤風給拖得差點摔倒。「怎麼了?」
「我今天睡遲了,還沒開始揉面,而且豆子也沒磨,還有……你快幫幫我。」向日葵隨手丟了根桿面棍給他。「快點、快點……」
他拿著桿面棍發呆。什麼快點,他壓根兒沒揉過面,哪知道怎麼做?
「你還愣在那邊做什麼?快揉啊!」她隨手揉了幾下面給他看。「懂了沒?快做!」她也挺會使喚人的。
崔胤風連身上的西裝都來不及換下,就一頭栽進面粉堆中。
揉面並不困難,他常年健身,力氣大得很,揉弄幾塊面團是小CASE。
只是……這些面團怪不听話的,老是沾了他滿手,還會黏在板子上,摳也摳不干淨。
「不是這樣的。」磨著豆漿的向日葵抽空指導他。「面團太濕黏時,你就灑點兒干面粉在板子和雙手間,自然就不沾了。」
她握了一手的面粉灑下去,崔胤風正低頭仔細瞧著她的動作,此時從窗口吹進一陣風,面粉驀地被風吹得飛揚起來,立刻沾了他滿頭滿腦。
向日葵瞪圓了秋眸瞧著他一張白皮臉兒,僅露出兩只黑眼瞳,那模樣實在是……「呵呵呵,老天,你怎麼這麼可愛?像小狽一樣。」她笑著,一掌拍在他的肩膀上,他藏青色的西裝隨即印上一個小小的白手印。
他可愛?崔胤風張口結舌。這形容詞還是有生以來第一次听到,往常大家都罵他可惡的……
向日葵好玩地伸手撥撥他乍然雪白的頭發。
「啊!」他悶哼一聲,她不小心踫著他昨天被白先令砸出來的傷口了。
「你的頭……」她用力扯住他的領帶往下拉,讓他的腦袋與她的視線等齊。「怎麼受傷了?」
「沒什麼。」他搶回領帶不在乎地說著。
向日葵疑惑地望著他。「發生了什麼事不能讓我知道?」
他移開視線不與她對視。「你不是要來不及了,還不快點兒準備?」
「崔、胤、風,你瞞著我什麼事?」不是她愛追根究底,只是……她真的擔心他;這樣內斂的男人,即便有苦,他也是不會說出來的,但煩惱悶久了,對身體總是不好,她怕他會自傷。
崔胤風抿緊唇,全副的心力又放回揉面上。
每當他表現出這模樣的時候,就代表談話至此結束,再問,他也不會說的。向日葵很了解,卻也感到悲哀。
「我不值得你信賴嗎?」她還以為……自己在他心里是特別的,可以交心的說,原來一切只是她在自作多情……
她吸吸鼻子,發酸的眼眶忍不住蒙上層層水霧。
他低下頭,停住了手中的動作,她抽噎的哭聲教他心疼。
「我……不小心踫的,不是什麼大事,你……別擔心。」他不習慣解釋的,但對她,他願意破例。
她抬眼,定定地望著他半晌,長嘆口氣。太熟悉他的寡言了,知道他已經很努力想要安慰她,但說不出來就是說不出來,她能打他嗎?
「蹲下來讓我看看你的傷口。」
他點頭照做。
她小手在他額際、發間撥弄著。「還痛嗎?」
他搖頭。「不痛了。」
她親吻了下他的傷口。這個舉動令崔胤風瞪大眼,整張俊臉脹得通紅。
「要記得天天換藥知道嗎?」她含羞帶怯地轉過頭去。
他木然地頷首。說實話,他的傷一點兒都不痛了,知識……好熱好熱,燙得像可以煎熟一顆荷包蛋。
她磨好豆漿,上鍋熬煮;一邊攪動著鍋底,一邊想回頭望他,看他面揉得怎麼樣,是不是可以開始包包子了?
誰知她的視線才揚,即對上他痴愣的目光,那專注的黑瞳里,除了她的身影外,再無其他。
她不知不覺被他專注的眼神所吸引,那視線卻是怎麼也無法離開他了。
他緩步走近她身畔,舉著西裝袖子輕拭她汗濕的額,那動作就像蝶舞春風般,又輕又柔。
向日葵巧皺瓊鼻,頰邊一點點雀斑隨著肌膚跳躍起來。
真美!他情不自禁俯,雙唇請踫了下她冒汗的鼻尖。
她下了一跳,眼楮睜得好大好大,半刻不敢眨。
他倏然用力將她摟進懷里,那龐大的力道仿佛要將她揉進他體內。
「你知道嗎?我好高興,你又回來了!」
她胸臆間涌進一股熱流,對他的執著是有些感動的,卻隱隱有種不足感。但……為什麼?他對她的專注可謂天下第一了,她到底還有什麼不滿?
「你很想我永遠留下來?」
他抱緊她。「我再也不讓你走了!」
「為什麼?什麼原因使你非要我不可?」
他抱著她的手臂僵了下。一定要有原因嗎?為何不能單憑感覺?他心中想要就是要了,哪有什麼原因?
在他的沉默中,她找到了自己的不滿︰因為他執著她的出發點不是愛。缺乏感情為基礎,他們間的關系就仿佛建在沙灘上,一點風吹草動只怕就要崩垮殆盡了。
唉!有點無奈、有點悲哀,但她眷戀這方溫暖厚實的胸膛,和他強健有力的擁抱卻是事實。
「算了,就如你所希望的,我會留在你身邊,直到你厭倦了為止。」
他渾身一顫,雙眼閃出寶石一般的光彩。「真的?」
她感覺得出他的喜悅與興奮;其實生為女人,一生能得一名男子如此執著的對待,也就夠了!她反手抱住他。「我再也不走了。」
他僵硬的臉顫動了下,好半晌,終于露出一抹真正的笑容。二十年來頭一回,他有種活著真好的感覺,因為他遇上了她!
「當當當當當!」牆壁上的鬧鐘響了五下。
「呀!」她驚呼一聲。「五點了,手腳要加快啊!來不及開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