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胤風垂首半晌,有點兒迷糊,事情怎麼牽扯到這方面來了?他帶她來醫院不是為了人權、隱私這些事吧?
他應該……對了!他是帶她來簽同意書的。
那一天,他偶然想起小珍說過,向日葵會下海賣身全是為了籌措弟弟的醫藥費,他備感訝異,因此又上了趟酒店,弄清楚事情的始末。
原來向家小弟出了車禍,腦部受到重擊,正陷入昏迷狀態,必須到美國接受手術,才有清醒的可能。
他立刻聯絡美國方面,重金聘請腦科權威杰克來台為小弟診治,等了一個禮拜,情勢終于有了轉機。
杰克同意為小弟動手術,但礙于法令規定,執行手術須有親屬簽下同意書,所以他才硬抱著她來的。
「這是杰克。」他決定略過那些不重要的旁支末節,辦正事要緊。「美國腦科權威,他將在下禮拜一為小弟動手術,取出小弟腦里的血塊,你簽一下手術同意書吧!」
「手術?腦科權威?」她張大嘴,一時還無法接受這唐突的狀況。
「這是同意書。」崔胤風給她一張紙、一枝筆。
她愕然回視他,他同樣看著她,漆黑的眸里不見絲毫波動,兩、三百萬的事,他說得雲淡風輕,好象上市場買罐牛女乃那麼簡單,為什麼?
她實在不懂,眼前這男人心里到底在想些什麼?她可以接受他的幫助嗎?
心里有一個警告的聲音,教她不該無端端受人如此大的恩惠!但……回望床上昏迷不醒的弟弟,他才十七歲,還有漫長的人生尚未度過,她豈能眼睜睜看著弟弟的未來盡喪于此?
咬著牙,她在同意書上簽下了名字。
崔胤風拿回紙,跟著杰克去安排手術事宜了。
向日葵留在病房里,握著弟弟的手,一顆心卻隨著崔胤風的離去而飛走。
她或許做了一件天大地大的錯事……經此一變,她再沒理由離開崔胤風身邊了;一紙同意書,答應的雖是弟弟的手術,卻間接系住了他們的生命。
未來會有什麼演變呢?她搖搖頭,否認不了,一思及要與他牽扯到生生世世,她並不覺得難過,相反的,心里是有些期待的。
在與崔胤風的糾纏不清中,向日葵的心正逐漸改變著。
***
回到飯店後,向日葵繼續半躺在床上發呆。但不論她怎麼想,都搞不清楚崔胤風這謎般男人的心思。
「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聞言,正在倒水喝的崔胤風疑惑地轉過頭來,他又做了什麼惹她生氣的事嗎?
她也知道自己的問話沒頭沒尾,所以進一步解釋道︰「我是說你為何執意軟禁我,又花大錢請醫生為我弟弟動手術?你的目的何在?」
目的?他低下頭想了又想。他有什麼目的嗎?不就是留下她,天天看著她的笑顏,喝一碗她親手煮的熱豆漿。
「我希望你再回去賣早餐。」
向日葵聞言,驚愕得下巴掉了地,她做夢也沒想到會听見這樣的答案。
「你腦子有問題嗎?我不賣早餐,你不會去別的地方吃啊?花兩、三百萬只為了讓我回去賣早餐?你知不知道那些錢可以買多少豆漿、三明治了?」
他撇開頭,寂然不語。天下間的早餐店何其多?奈何賣餐點的人都不是她;除了她,這世上再無人可以為他貧瘠陰暗的生命注入陽光。
她瞪著他,好笑,又好氣的。這男人實在是……她真想拿把西瓜刀,剖開他那顆混蛋腦子瞧一瞧,里頭究竟有幾條神經搭錯了線?
「喂,你說話呀!吧嗎不回答?擺酷啊?」她幾幾乎乎又要發火了。
但不論她如何逼迫,他的舌頭就像給貓吃了似的,執意不開口。
向日葵氣極,上前一步揪住他的衣領。「你——」她抬頭,卻不期然地瞧見他襯衫上的一點艷紅。這是……血!莫非是她剛才咬傷他的結果?「喂,把衣服月兌掉。」她動手扯他的衣服。
崔胤風嚇了一大跳,急忙後退一步。
「干嗎?」她手插腰。「我又不會吃了你,我只是要看看你胸膛上的傷怎麼了,需不需要上點藥?還不快點把衣服月兌掉?」
她是在關心他?崔胤風心底溜過一絲感動,不再躲避,乖乖站著,任她卸下他的衣衫。
當他精壯赤果的胸膛出現在她眼前時,向日葵瞪大眼、捂住了嘴。
天!她怎舍得下這麼重的手?他的胸膛上浮著七、八塊紅腫,是被她的手指掐出來的;而一排清晰泛血的牙印,則是她森森利齒的杰作。那血絲才干,凝成一大片,紅紅黑黑的,看得她慚愧萬分。
「對不起,很痛吧?」
當向日葵微抖的小手輕撫過他胸膛上的傷痕,崔胤風渾身一顫,他倒抽口氣,低下頭望她。
靶受到他的目光,一股紅潮自她的腳底升起,竄流至全身。她雙頰燒燙如火,一雙玉手卻忘然地貼在他胸上。
崔胤風只覺得一股熱流沿著她的手掌直熨入他心底,近一個月來的不安逐漸被撫平了。代之而起的是激情,他的雙手顫抖著,有股沖動想要擁抱她。
向日葵察覺到他黑眸里赤果果的,莫名地感到無奈與悲哀。他也同那些上酒店尋歡的男人一樣嗎?
「你是我的大恩人,如果你要,我願意。」
他睜圓了雙眼,心底一陣抽疼。她以為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的身子嗎?雖然他還不大清楚自己真正執著的是什麼,但絕不是如此輕浮的關系!
眼里的激情褪盡,他冷著臉推開了她。如同他無法面對與他有著害母之仇的崔羽與崔傲一般,他挖空了心底的情,讓自己如一只無心的木偶般,無情無欲便不會再受傷害。
向日葵不曉得自己做錯了什麼,只知在那一瞬間,他把她推離了心房。
「如果你不要我,那我該如何償還欠你的錢?」
「你不需要還。」一切只是他自作主張,她沒有責任。
「不行,我絕對要還。」
「我不缺錢。」
「我知道,但我不要欠人人情,如果你堅持不收回報,我寧可帶著弟弟跳樓去。」她倔起來就像頭牛似的。
崔胤風眉間打了十幾層死結,卻又拿她沒轍。
「那……你分期付款吧!」
「我可能得賣十年早餐才還得清這筆債呢!」她嘆口氣,為他的毫無金錢觀備感無力。
豈止哦!加上他為她解決租房的問題,她大概要賣二十年早餐才能還清欠他的錢。但這些事情崔胤風是不會說的,本不是愛邀功之人,他做任何事都是默默的來。「沒關系,我不缺錢用。」
「你沒關系,但我很介意。」她進浴室扭了條毛巾冷敷他胸前的傷。「這樣吧!你算我利息,而我會在去多找幾個工作,務必在兩、三年內還清這筆帳。」
找工作!他的心髒瞬間當了機。她該不會又想去酒店里找工作吧?那怎麼行?
「你賣早餐就好了,別再去找工作啦!」
「光賣早餐一個月能賺多少?」她扳著手指像個小錢鬼。「我打算一個月還你五萬,但我還得存弟弟的教育費,你知不知道?現在的大學學費貴死了,我答應過爸媽,最少要讓弟弟讀到研究所,還有我們的生活費、房租……雜七雜八加一加,一個月最少要十萬耶!不再去找工作怎麼行?」
他嘆口氣,為了自個兒心髒著想,干脆把她留在身邊好了。「我請你吧!你來幫我工作。」
「你要雇佣我?」她這才想到,兩人認識這麼久,還不曉得他究竟是何方神聖?「喂!你是做什麼的?怎這麼有錢?你……該不會是某集團的大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