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門一打開,彼得一張蒼白的臉像世界末日到了。
「發生政變了,我們得立刻離開。」
郝韞禮一愣,隨即大喊。「通知大家收拾好東西在大廳集合,我來聯絡領隊,安排最近的一班飛機回國。」
「知道了。」彼得快步跑走。
「SHIT!」韞禮低咒一聲。干攝影記者時,這種事他常踫到,前幾年在柬埔寨還被游擊隊包圍過,但帶著一支外景隊拍平面廣告還遇到這種事就太慘了,子彈不長眼,有個什麼萬一,他可就萬死難辭其咎了。
「韞禮!」唐欣憂心忡忡望著他。
郝韞禮想起隊上多是些一輩子沒見過戰亂的,他若慌了手腳,大伙兒就全玩完了。他收斂心神,安慰她道︰「沒事的,政變是他們國家的事,我們只是觀光客,外交部會安排我們走,我們只要離開飯店、到機場、搭上飛機,就能回台灣了。」
事情都到了這個地步,再著慌也沒用,唐欣點點頭,跟著去收拾東西。
而郝韞禮則忙著打電話,聯絡當地的旅行社,確認車子、機票、班機……但願別這麼快戒嚴,否則連飛機都停飛,他們就完了。
★★★
飯店大廳,數十名來自各國的觀光客滿面憂愁地倨伏其中。
郝韞禮找到他們的領隊了解目前狀況。「怎麼樣?可以走嗎?」
領隊點點頭。「但車子不夠,載不了你們這麼多東西。」
郝韞禮翻出來這里三天拍的底片、連同護照和一台相機隨身貼藏,其它行李全部丟了。
「你們也是一樣,沒必要的東西全丟了。」他隨即對外景隊的人下命令。
多數人只留下隨身小包包,其它東西連昂貴的攝影器材也不要了。
非常時期,大伙兒的行動異常地迅速,準備好後,郝韞禮向領隊打招呼。
「可以走了。」
領隊點點頭,帶著二十多名外景隊員走出飯店。飯店門口已經停了兩輛九人座廂型車。
每一輛車都擠進了超過十個人,像擠沙丁魚一樣,但沒有人抱怨,因為還有許多人確認不到機票無法離開呢!
「一路上可能會有路檢,但沒關系,我們只是觀光客,又沒帶什麼危險物品,他們要檢查就讓他們檢查,要手表、要金煉、要錢……全部給他們,不要反抗,也不要大聲喧嘩,知道嗎?」開車前,領隊不住對他們叮嚀。
眾人紛紛點頭,車子于是漏夜開往機場。
行間,唐欣緊緊依偎在郝韞禮懷里。
郝韞禮抱著她,發現她的小手像冰一樣地冷。
「別擔心,沒事的,我們一定可以平安回台灣。」
她回給他一抹虛弱的笑容,知道他會保護她,但她還是很害怕。台灣的治安雖然很差,但這麼些年下來,政局卻也和平到無波無浪,她听過戰亂,也知道世上有許多地方民族紛爭長年不斷,但沒親身經歷過,誰也無法體會出它的可怖!
這個夜很不平靜,擾攘的不是蟲鳴鳥叫、而是轟隆隆的炸藥槍炮聲,可能每一響都將奪去無數的人命,這讓她更是緊張得幾乎窒息。
郝韞禮把她抱得很緊,他的身體完全圈住她的,外頭亂七八糟,誰曉得會不會有哪顆不長眼的流彈擊破車窗飛進來,有他擋著,她也安全些。
「欣,把頭低下去。」
「韞禮,還有多久才到機場?」感覺時間已經過了好久。
「大概再半個小時吧!你要累了,就先眯一下眼。」他輕聲安慰她。
不一會兒,疾行中的車子突然停了下來。
唐欣渾身一顫,郝韞禮立刻月兌下外套蓋住她。
「大家別緊張,只是路檢。」領隊安撫大家。
幾個持槍軍人打開車門,探頭進來查看。
領隊對他們比手劃腳解釋大家只是觀光客,絕無任何不良意圖,目前正趕往機場,準備回國,請他們放行。
武裝軍人們頜首表示了解,還是一一查看了每個人的長相、行李。
五分鐘後,就在最後一把槍退出廂型車,眾人正要松口氣時,一名軍人忽然拿手比了比一名女模特兒手上戴的鑽戒。
眾人臉色立刻大變,郝韞禮狠狠地瞪著她。笨女人,什麼時候了,連財不露白這種事都不知道,該死的白痴!
「不要——」女模特兒高聲尖叫。
所有人倉皇失色,這下子八成要完蛋大吉了。
丙然,原先退出去的數把槍又立即伸了進來。
「琳達小姐,你……你就把戒指給他吧!」看到這種情形,領隊說起話來都結巴了。
「但……這是我的耶!」琳達死命地抱著她的戒指,就是不舍那顆鑽戒。
一把槍對著他們指了指,示意他們下車。
一行人只得抱著腦袋魚貫步下車門。
郝韞禮在經過她身旁時,低聲警告道︰「我命令你立刻交出戒指,否則回國後,我馬上讓你從模特兒界消失。」
琳達這才含著眼淚,心不甘情不願月兌下戒指。
但這時武裝軍人們已經不甘心于只得一枚戒指了,他們還陸續搜刮了眾人身上的手表、旅行支票、鏈子……連郝韞禮的相機都在他們的覬覦對象里。
當郝韞禮正要交出相機時,又听到琳達的尖叫。
「住手、住手……」原來那些軍人以為她最愛藏東西,因此對她加強搜身,它的襯衫都被拉開了,惹得她又叫又跳。
帶到這種團員,領隊的臉已經是蒼白加鐵青。他也無力阻止,畢竟在戰亂時還帶著一顆亮晃晃的鑽戒到處招搖,擺明了在引人犯罪,能怪那些軍人們起貪念嗎?
尖叫聲越來越高亢,郝韞禮額上青筋暴跳,他既氣琳達的沒有知識,又恨這些武裝軍人的欺人太甚。對于外景隊里的每一個人他都有責任的︰拳頭憤然一握。眾人都看到他眼中閃過一抹狠厲的紅光,他是豁出去了。
「快阻止他!」彼得趕緊拉住他的衣裳。
另有幾個人則紛紛壓住郝韞禮的手腳,要讓「紅獅」在這里發了狂,外景隊的人大概別想活著回國了。
「放開我!」郝韞禮一個翻身,用力甩開他們,他心底的火山已徹底爆發。
「韞禮!」一聲怯生生的嬌喚驀地響起。唐欣溫潤的小手顫抖拉住他的拳頭。
像是一陣春風拂過,他臉上的陰狠瞬間融化了幾許,些微冷靜竄入火焰奔騰的心肺中。差點忘了沖動解決不了事,這時候要動的是腦筋不是拳頭。
他閉上眼楮,深吸口氣,再睜眼,憤怒的激狂已然消失,他平靜地拍拍她的手。「別擔心,沒事的。」這時,他的聲音已經恢復了平常的音調。
唐欣對他怯怯一笑,他在她頰上一吻後,站起身,走向正在對琳達搜身的軍人群中。
「完了!」看到「紅獅」月兌閘而出的眾人全都絕望地閉上眼楮。對他們而言,郝韞禮這一去,等于是宣戰的開始。
「他不會亂來的。」唐欣細聲為他辯駁。「韞禮不是那種不知輕重的人。」
「那表示你還不夠了解他的火爆個性。」「紅獅」是野獸,會懂得理性嗎?別作夢了!
「我信任他!」唐欣堅持說道。
像是要印證她說的話,一記拳頭在沒有任何阻礙的情況下印上郝韞禮的鼻梁。
大伙兒同聲驚呼,幾乎已經可以預見一場血腥沖突將要爆發了。
但令人訝異的是,郝韞禮始終沒還手,他的拳頭死命地緊握著貼在褲縫邊。他的身體感受拳頭的疼痛,他的心則浸婬在唐欣溫婉和順的微笑中。盡避每一處傷口都火辣辣地疼,可他的靈魂依舊笑舞著春風。
那些軍人似乎覺得好玩,好幾人打他一個,他不僅沒翻臉,還掏光了身上所有的東西,連相機、鋼筆都奉送出來,然後指指琳達,要求用這些東西與他們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