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時開始的,她臉上滑下一道道熱燙的咸水。
她兩手遮著臉,完全不知所措地低聲飲泣。
他被她奔流不止的淚弄得心慌意亂,煩躁的火焰在體內翻騰。
「閉嘴,不準再哭了。」他用力把她拉起來。
唐欣渾身一顫,以為他要打人了,想不到下一刻,環繞她的卻是一具溫暖又寬厚的男性胸膛。
一陣純陽剛的體味鑽進鼻端,她的心髒以另一種詭異的頻率加速跳動。她本來很害怕的,怕得連靠近他三尺都覺得膽寒,怎麼一偎入他的懷里,她反而感到安全得直想永遠沉溺……
她知道心里有某一種感覺改變了,只是她還沒查出到底是哪一種?
「既然你這麼討厭見我的家人,那就算了,我送你回家吧!」他悶悶不樂地說完,牽起她的手,走回車旁。
回家的路上,唐欣一直低著頭,偶爾偷瞄幾眼他僵硬的測臉,視線一旦掃到他的胸膛,臉上的微血管就會多爆幾條。
直到返抵家門,她的臉已經紅得媲美成熟的石榴。
郝韞禮把車停在她家門口。「到了!」從他的口氣可以很明顯地察覺出他的不悅。
唐欣小心翼翼下得車來,再看一眼他沉郁失望的臉,心頭竟然一陣抽疼。她沒有多想,便月兌口說出。「我不是討厭去見你的家人,只是太突然了,我有些害怕……」說完,她燒紅著臉跑進家里。
郝韞禮愣了三秒鐘,待消化完她方才話里的意思,臉上的笑容直咧到耳邊。
「我明天來接你上班。」
唐欣在屋里听到他說的話,單純地以為他們化干戈為玉帛了,今晚可以安心入眠︰完全沒想到,她一句心軟的話,又將自己的未來推進了更麻煩的深淵。
★★★
唐欣甚至以為自己撞了邪,橫禍才會接二連三從天而降。
成串連聖人都會被逼瘋的倒霉事,已經不是她單純的樂觀所能排遣。
郝韞禮,他追求的手段就跟他的脾氣一樣,火爆而激烈,他不停地跟著她、一刻不離纏著她。
他強迫她跟他一起吃飯、看電影、逛街……除了睡覺之外,他要參與她每一分每一秒的生活。
這男人本就自負又霸道,而她的個性又無法與人起爭執,結果,他連她的工作也插上了一腳,現在她與人談生意,只要對方是男人,他一定強跟到底,除非她另找女伴陪同。
他的理由是——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難免瓜田李下之嫌。天!什麼世紀了,他的觀念比她爺爺還保守!
她的胃好痛,不知該如何是好?尤其他的出發點還是因為愛她。
愛!她終于了解這句話的意思了。愛情等于顛覆,徹底顛覆兩個人的思想、生活、作息……一切一切;說明白點兒,它是一種流行性病毒,而患上這種病的人就叫做傻子。
可雖說如此,活了二十六年,他仍是第一個說愛她的男人,說不動心是騙人的,他的眼楮總是直勾勾地看著她,眸里潛藏的岩漿熱情,每每令她心慌意亂、手足無措。
再加上他渾身上下魅惑人心的絕佳氣質,只要是女人,絕對抗拒不了這份致命的吸引力。
她甚至認為他比她還好看。這樣了不起的男人為何會喜歡平平無奇的她?有資格伴在他身邊的該是艷冠群芳的絕世佳人才對。
她不懂,總是越想胃越疼。她又不敢問他愛她的原因,怕承受不起他火一般的激情……她……如果她夠誠實的話,她該坦白,她根本不想嚴詞拒絕他。
只要他的愛戀不要這樣火熱,其實她挺喜歡與他在一起的,倘若他肯多給她一些自由的空氣,她會……會更眷戀他的懷抱。
「欣!」一個俏生生的身影黛眉顰蹙地瞪著唐欣。「欣——我叫你,你轉見沒有?」一襲黑緞般的秀發,嬌媚無雙的大美女正是唐家老麼,唐艷。
乍見小妹,唐欣緋紅的頰燒得更加熱燙。
「你干麼?臉這麼紅,莫非……」唐艷惡意一笑。「在想郝韞禮啊?」
「你」——唐欣指著妹妹,牙齒去咬到舌頭。「嗚……你不要胡說八道,我才沒有……沒有想……」
「郝韞禮!」唐艷翻了個白眼。「那家伙在工作室對你發表愛的宣言時,早鬧得人盡皆知了。」
「他……哪有……才沒有……」
「都指著你的鼻子,當眾宣告你是他的女人了,你還想抵賴?」
「不是那個樣子啦!」
「唉呀!反正什麼樣子都好,他喜歡你,你就讓他追嘛!多釣一個凱子,上街有免費司機、買東西又有人付帳?多好?」
「但……他是郝伯母打算介紹給你的人啊!」唐欣還記得,郝韞禮真正的相親對象是唐艷。
「拜托,我又不喜歡他。」唐艷對于家無恆產的男人沒興趣。「我現在已經有男朋友了。」
「昨天送你回家的那個保羅?」唐欣得確定一下,畢竟唐艷交往過的男人太多了。
「保羅可是國際知名的‘羅蘭服飾’少東,他本人目前在藝大學習繪畫,前途不可限量。」唐艷的想法,挑男人就像買股票,一定要選支有遠景的,平平無奇的她不愛。
唐欣不置可否地聳聳肩。她瞧保羅只有那頭及肩長發像藝術家,他每天陪著妹妹到處玩,非鬧到凌晨不肯回家,她不明白這樣的大學生,什麼時候才是他上課的時間,更遑論創造了。
「我只是要告訴你,听說郝韞禮那男人脾氣不大好,又沒多少錢,你跟他玩玩可以,千萬別來真的,當心將來吃苦。」
不知怎地,唐欣不愛听人批評韞禮。總覺得挨罵的是他,受傷的卻是她的心。
「他只是不善于處理情緒,其實心地很好的。」
「心地!欣,你到底是什麼時代的人?」唐艷不屑地輕碎一口,「不管他心地好還是不好,他管不住自己的脾氣就容易鬧事,誰敢保證他不會動拳頭,你小心變成‘人肉泄氣包’。」
「他不會這樣的。」他甚至沒吼過她……呃!罷開始,他以為她蓄意傷害郝大哥時,確實口氣不大好,可她與他說過,怕听他的吼聲後,他就再沒在她面前咆哮過了。
「戀愛中人都是傻子!」唐艷瞪她一眼。「我不管你了,你以後吃了虧別回來哭就好了。」
唐欣泄氣地垮下肩膀。真會這樣嗎?他的壞脾氣終究會傷害到她?
「鈴」——一陣沈長的門鈴聲又叫唐艷瞪圓了眼。
「欣,你如果非跟他玩真的不可,麻煩你告訴他,別一大早就來按門鈴,上午是我睡美容覺的時間,他這樣很吵耶!」
「他是來接我上班的。」唐欣小聲為郝韞禮辯駁。
「我知道。」唐艷悶哼聲。「你們這些上正常班的最討厭了,都不了解夜貓族的痛苦。」重重地跺一下腳,她跑回房里,補回籠覺去了。
唐欣長嘆口氣,走過去開門。
「怎麼這麼慢?」郝韞禮不耐煩地低喊。為了不嚇著她,在她面前,他盡量壓低聲量。「可以走了吧?」
唐欣輕頜首,與他並肩走了幾步才鼓起勇氣,細語道︰「其實……你不用每天來接我上班的,我很習慣搭公車。」
「反正我們的目的地相同,可以省一筆公車費,有什麼不好?」而且他們平常都太忙了,上下班和吃飯時間是難得可以相處的機會,他不願放棄。
「可是……」她也很想換個方向,將它想成一件很幸福的事,但他把她逼得太緊,她已經連呼吸都覺得困難,無法再運用她豐富的想象力來享受他付出的熱情。
「你很討厭跟我在一起嗎?」他瞪眼,也發現到了,自他開始追求她後,她臉上春風也似的笑容就越來越淡,最近更常見她眉頭深鎖,眼底藏著憂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