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番「眉目傳情」落在郝韞禮眼里,令他心底的不快累積到頂點。
「0二……」
唐欣拿筆記下了號碼,又自懷里抽出一張名片遞給他。「這是我的名片,有任何疑問,你都可以跟我聯絡。」
「嗯!」他氣悶地點頭,轉頭瞪了邱離一眼。
邱離畏縮到唐欣背後,她竟也主動用身體擋住他。
那兩人當他是毒蛇猛獸似,郝韞禮胸口中的怒火又更甚了,邁著僵直的腳步離開工作室。他不曉得自己為何這麼生氣?只是體內的火燒得好象要煮沸他全身的血液。
「呼!」郝韞禮走後,邱離解月兌地倚在牆邊直喘氣。「幸好走了,唐小姐,謝謝你。」要是沒有唐欣解圍,他一點兒都不懷疑郝韞體的怒火會將他燒成焦炭。
「為什麼這麼怕他?」
「唐小姐不知道他的綽號吧?‘紅獅’就是會把人燒熟,再撕吞下月復的火獅子,那還不恐怖嗎?」
「那只是外表,他的內心其實是非常溫柔的。」一直記得相親那晚,他為了郝大哥的事氣得面紅耳赤的樣子,沒有一顆溫柔的心,是不會有那樣的反應的。
「溫柔!我們說的是同一個人嗎?」
唐欣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人是一種很容易先入為主的動物,一旦認定了某件事情是壞的,再想改變它,除非發生一個程度以上的契機,否則是很困難的。
她不強迫說服邱離相信郝韞禮是個溫柔的人,反正總有一天他會明白的。
「邱先生,可以告訴我你們做的是何種風格的設計、和目前的裝潢進度嗎?」
「可以,請跟我來。」
★★★
郝韞禮吹著口哨進家門。
唯一在家的老三郝韞霆眼珠子差點瞪出眼眶。
「請問眼前可是我家二哥?」人人都知道郝家有只「火獅子」,除了睡覺時不噴火,其余時間,他身旁的溫度都維持在頂點,今天突地降了溫,周遭還吹起春風,莫非真是世界末日到了?
「你眼楮瞎了嗎?連自己二哥都不認識!」郝韞禮瞪了他一眼,然後模著口袋里唐欣的名片,嘴里哼著歌謠上樓去。
「我不只眼楮瞎了,我怕連耳朵都壞了。」郝韞霆忽然決定今天不寫稿了,他懷疑自己病得不輕。
那種瞪人的迫勢確實是「紅獅」專有,可……「紅獅」居然在哼歌耶!那比看見大象在天空飛還要恐怖。
就如同大多數的單身漢一樣,郝韞禮在房間里要找個落腳處,得先將床鋪或沙發上的臭襪子、髒衣服、雜志、報紙……撇開才尋得到。
那不知道是幾天前的髒衣服被他塞進床底,他豁身躺在床上,手里拿著唐欣的名片。
沒有多余的頭餃與裝飾,用粉藍色雲彩紙裁制而成的名片上,只單純地簽了「唐欣」二字和她的電話號碼。
看得出這張名片是自制的,設計風格就和她的人一樣,簡單、大方;她的簽名秀氣又文雅,一如她圓月也似的笑臉,散發著春風的味道,撫慰人心。
只是那張永恆不變的笑臉底下,真實的想法又是什麼?她對誰都是這麼溫柔地笑著……他突然想起邱離躲在她身後尋求護衛的樣子,平穩的心湖開始翻騰。
「那該死的王八蛋,下次他再敢膩著她看看,我非摘了他的腦袋瓜子不可。」說完,又禁不住地用力撞了一下床板,「砰」發出好大一陣聲響。
可是唐欣也有不對,她待誰都那麼地好,見人就笑,就像個花痴。
郝韞禮氣她的一視同仁,居然把他也包含在里頭;他從來只願做人上人,而他的能力也使他做到了。
因此她的同等對待之于他,變成一種不公,他該值得有更深一層的溫柔,在她心里,他要佔的是最重要的位置。
「下次要跟她說清楚。」他在心里提醒自己。「我不是一般人,她應該更看重我一點,對我更溫柔、體貼些。」
「不,更正!」想了一下,他又搖頭。「她沒事對那麼多人溫柔干麼?浪費精神,所有的溫柔全都給我就好了。」
郝韞禮就這樣躺在床上胡思亂想,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陣敲門聲驚醒了他。
「二哥,吃飯了。」是郝韞霆。
「不吃啊!」郝韞禮順手拿了本雜志扔向門板,又是天大的噪音在屋里回響。他要在房里等唐欣的傳真,沒等到前,他絕不離開房間。
門外的郝韞霆掏了掏耳朵,慶幸「紅獅」總算恢復正常。
「對嘛!家里少了二哥的吼聲那多詭異?」
也不曉得等了多久,郝韞禮眼中的火花幾幾乎乎要將桌上的傳真機燒成一堆垃圾,唐欣的傳真仍然未到。
「該死的,人肥動作就慢,都什麼時候了,居然還沒傳真過來?」他本來就是暴躁易怒之人,全身上下的耐性加起來絕對不超過零點一公厘,肯靜靜窩在房里等她的傳真已是奇跡,再要他不開口罵人,等于是強迫小狽吃素,不可能!
不過他再生氣,還是舍不得拿唐欣的名片泄憤,他把它小心翼翼地鎖進抽屜里,就怕一個控制不住會「怒極生悲」。
一直到了凌晨三點半,傳真機終于動了。
他的耐性也剛好用完,迫不及待地跳下床去看她給他的作品。
唐欣還在傳真紙上給他留了幾句話,約他看完後,明天出來一起討論,或者打電話也行。
「打電話!」郝韞禮雙眼發亮,他記得名片上的號碼。沒辦法,直直瞪著它六個小時,想忘記都難。他立刻撥了電話給她。
響了兩聲,對方接起了話筒。
「喂,我是唐欣,請問找誰?」她向來柔和的嗓音里有著難掩的沙啞,顯得慵懶。
「我剛看完你的傳真。」郝韞禮的眉峰打結,不喜歡她有氣無力的聲音。「你干麼?要死不活的。」
唐欣打個呵欠。「對不起,我才趕完設計圖,有些兒累。」
他看一下手表,才發現夜已經過了大半。「你白痴啊!誰叫你熬夜的?」
「我答應你今晚給你設計圖,卻拖到這時候,傳真吵醒你了是不?對不起。」
「你沒有對不起我,你對不起的是你的身體」他怒吼。「明天你不用到工作室了。」
「那我們該如何討論設計圖?」
「明晚我去接你,晚餐時再討論。」
「那好吧,明晚見。」她正想掛電話。
他的咆哮又傳過來。「明天一整個白天都不準你工作,好好補眠。晚上要讓我看到你要死不活的蠢臉,小心我對你不客氣!」
說完,郝韞禮甩下電話。「笨女人,連自己都不會照顧,笨蛋、傻瓜、IQ有問題!」
可是……罵著罵著,他又忍不住心花朵朵開。她可是全為了他呢!因為是他的工作室,她才會這麼拚命吧?
郝韞禮越想越開心,就算不是,也當她是了!
至于另一邊的唐欣,被他吼完,她的耳朵還嗡嗡作響呢!老天,他的嗓門還真不是普通大。
但……他是在關心她吧?可是,叫她睡一個白天,真當她是豬啊?
★★★
這樣子惶惶不安的心情還是有生以來第一次。
坐在車子里,郝韞禮借著後照鏡整理領帶、頭發,總覺得今天諸事不順,領帶結不好、頭發吹不順,氣死了!
他抿緊唇,面皮兒有些僵,搜索枯腸也想不出見到唐欣後,該怎麼開口說第一句話?
「你好!」听起來好蠢。
「晚安。」廢話嘛!天都黑了,難不成要說「日安」?
「很高興見到你。」他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算啦!不管了,反正一見面,拖了她就走!
郝韞禮幾乎是踏著正步來到她家門前,行前的演練全叫眼前這一幕逼走了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