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老是這樣,目光不由自主追著他轉,記得剛認識的時候很討厭他的,不正經、像個小無賴。
但他救了她,不求任何回報地照顧她。在武當山的那段時間里,感受到他點點滴滴的關懷與溫柔,寂寥的養傷日子也變得多彩了起來。
心情第一次為他而波動起于「無塵莊」的劫難,知道他救危扶難、出錢出力,感恩的心一下子變得欽敬、仰慕了起來。
加上他的知情識趣、不拘小節,不似一般凡夫,盡會壓抑、挑剔女子,他逗她、損她、卻也包容她。
與他相處,恍似在和煦春風里,悠游、自在又舒坦。也因此月兌軌的情再也不受控制,放肆狂奔。
但……他們有「未來」嗎?那兩個字對她而言幾乎與「絕望」同義,所以她從來也狠不下心拒絕他;因為不只他想要她,她亦是迫不及待地渴望著他,只希望在分離來臨前,留下一點點美好的回憶也好……
「小雪——」楚飄風突然大吼,驚醒沉思中的她。
愕然回首,一名黑衣人已侵近身旁,亮晃晃的大刀迫在眼睫。
雲吹雪急退,躍下大樹,倚仗的是他絕對會接住她。
楚飄風果然不負所望,身形如飛鵠展翅,筆直地躍上半空,接住她。
然而偷襲的大刀卻未曾放棄,依然緊追在後。
楚飄風只得一手環住她的腰,用另一只手去抗拒大刀的進逼。
雲吹雪趴在他肩上,注意到另一枝飛箭直襲他背心而來,而專心應付大刀的楚飄風卻已無暇他顧了。
避不了箭氣逼人,在利箭逼近他背心的瞬間,她想都不想便徒手撥開它。
箭勢是給撥歪了,但余勁未歇,反而擦過她的手臂,帶起一溜血珠,射入身後的大樹干里,入木三分。她臂上噴起的血珠濺上他的臉。楚飄風只覺那點紅,比火炭還燙地直烙進他的心坎里。
飛旋的身形一落地,他憂心忡忡地查看她的傷勢。「小雪,你……」
她皺眉,回以一抹勇敢的神色。
「我沒事,只是一點皮肉傷。」
瞧見她紅艷艷的櫻唇有些兒白了,他的心是揪緊的痛。所有的怒火全發向那些該死的黑衣人。
楚飄風心地善良,行走江湖多年,向來本著得饒人處且饒人的行事方針,少開殺戒。
但今朝為了雲吹雪,他深邃的黑瞳被鮮血給染紅了。
「你、們、找、死!」一字一頓,配合著凌厲殺招,踫上的黑衣人無不斷骨折臂。
他頓時殺紅了眼,但雲吹雪卻見著心痛。他一向討厭見血,不論是自己的,還是敵人的。如今為了一時意氣痛下殺手,待怒火消退後,他一定會自責的,怪自己仗武欺人。
見一群黑衣人已折傷得差不多,她不得不出手干預。
「風,可以了,你快住手!」
楚飄風氣喘吁吁地停下了攻擊,痛恨自己手上沾染的血腥,卻更心疼她臂上的傷。
「小雪,你的手……」
「我說了,只是皮肉傷而已,不礙事的。」她笑著安撫他,復轉向黑衣人。「你們還不快滾?」一個男人惡狠狠地瞪了他們一眼,才揮手要大伙兒走人。
那個深惡痛絕的眼神叫雲吹雪心下一驚,怎地她覺得這雙眼似曾相識。
她喊住欲走的黑衣人。「等一下,你們不把受傷的同伴一起帶走嗎?」剛剛她稍微注意了一下,躺在地上的黑衣人,沒有一個是斷了呼吸的,可見楚飄風雖處盛怒中,卻還是自制地手下留了情。
那男子又瞪了他們一眼,才下命令。「帶走。」
這會兒雲吹雪更確定見過他了,但……會是誰呢?如此熟悉、又如此痛恨他們的人?來到明朝,她還沒機會認識太多人呢!
「小雪,」一旁的楚飄風憂心如焚地扶住她的腰。「我帶你回城里找大夫。」
「不用了,莊子里也有大夫,我們直接回莊就行了。」
「他們只是略通草藥的郎中,我不放心。」不顧她的反對,他堅持地攜著她再度進城。
「霸道!」她在心里低喊,卻也沉浸在這份專橫的溫柔里。
「好了啦,我真的沒事,你也快回去休息吧!」清晨雞啼,雲吹雪發現楚飄風還待在帳篷里看顧她,那一夜未眠的雙眼,因著擔憂而浮出些微血絲,瞧得她心疼不已。
草籠里溫著一碗傷藥,楚飄風稍微試了一下,正是適合入口的溫度。
「我等你喝完藥再回去。」
「你昨晚也是這麼說。」他的關懷,她看在眼里、疼進心坎。
「這次是真的。大夫說那枝箭上有毒,雖然只是擦膚而過,但你依然中了毒。
為了解毒,前三帖藥必須每隔三個時辰吃一次,往後是六個時辰一次,連續三天,你體內的毒才能全清,所以,乖,听話,這是第三帖了,喝下它好不好?」
「唉!」她長喟口氣,玉手輕輕撫上他的臉。「風,你擔心我,我同樣放心不下你呀!你這樣一天一夜不吃不睡,我瞧著好難過的。答應我,等我喝完藥,你立刻回房休息。
「好!」他點頭。喂她喝下藥,見她緩緩睡下,仔細幫她拉妥被褥,溫柔地吻上她的額。「小雪,你要趕快好起來,知道嗎?」從不知道愛上一個人的心會變得恁般脆弱,但他再也騙不了自己,這早已為她瘋狂的事實。
楚飄風依依不舍地離開她的帳篷,沒發現這幕兩情繾綣的旖旎畫面,全落進另一名多情女的眼里。
昭明公主憤憤不平地沖進雲吹雪房里,用力搖醒她。
「起來,你起來——」
「公主殿下!」雲吹雪睜開困頓的雙眼,訝異于她的出現。「這麼早,你有什麼事嗎?」
「你騙我!」昭明指控道。「你明明說,你和楚大哥只是朋友,那他為什麼對你如此關心,還不眠不休地照顧你,你們兩個……」
雖知這刁蠻小鮑主只是吃醋,並無惡意,但雲吹雪身體不舒服,自然少了耐性勸哄她,不覺冷下了臉。
「楚飄風是大人了,他有行為自主權,誰也管不了他想愛誰、想做什麼事。你若有不滿,何不直接找他去!」
「但……」昭明氣紅了臉。「你明明答應幫我追求楚大哥的,你又勾引他,騙子、大騙子!」
雲吹雪無奈地朝天翻個白眼,她不過應允有機會向楚飄風提及昭明的成長,何時說過要幫助她追夫了?
「公主殿下,幸福是自己努力得來的,誰也幫不了你。況且我與楚飄風本是兩情相悅,何來勾引之說?」
「你……」昭明氣得全身發抖。「好!既然如此,我絕不會輸給你的,我一定會把楚大哥搶回來,你等著瞧好了。」她氣呼呼地走了,雲吹雪呆望著被她撞得搖晃的帳蓬。
「好個單純的女孩!」她忍不住嘆氣。「或許我該自動退出才是。」
與其以這份沒有結果的感情困住他,不如放他魚躍龍門,當上駙馬爺,對他的前程反而更有助益。
雲吹雪的心里更矛盾了,才不過近半月的光景,他們的感情已進展到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待到分手那一日……結果太可怕了,她不敢想。
可是要她眼睜睜看著他擁另一名女子入懷,不……她用力搖頭,這心痛並不下于生離死別,她受不了的……
「啊!昭明——」遠遠地,晨風傳來楚飄風驚駭的怒吼聲。這可憐的男人正在受罪吧?她微笑著安慰自己,或者她的自私對他而言並不是那麼地壞?
第六章
克難式的會議里,雲吹雪的臉色是冷冽的。
非關于臂上的箭傷未愈,實在是身後那兩個小廝、奴婢太過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