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尖「噗」一聲劃破衣衫、刺入他的胸膛,一點鮮紅在雪白的絲綢上漾開,嚇得小仙把劍一丟。「你……」
她無言,水霧不由自主地蒙上雙眼。
「限你明日太陽升起前離開唐門,永遠不得再踏入四川一步,否則別怪我心狠手辣。」她冷然丟下一句話,扭頭走回閨房,不再看他一眼。
曉月呆站在庭院里,一股濃重的悲傷與寂寞罩上心頭,小仙,他在過去第一個朋友,他恐怕是永遠失去她了。
那麼再留在唐門這個傷心地又有何用?只是徒然傷害他與她罷了,默默地,他黯然步出庭院,憑著昨日的記憶走向大門,這來與去之間的心情,竟有如此大的差別,此刻他只黨萬般失意,絲毫沒有逃出升天的喜悅。
曉月終于知道那個躲在太君背後,老是似笑非笑盯著他看的男子是誰了?除了岳家小王八,不會有別人。
岳盈春確實是個名副其實的大色鬼、臭混蛋,曉月還沒走出庭院的拱門,就被他攔住了去路。
「‘慕容姑娘’有禮了,小生岳盈春,今日得見‘姑娘’花容月貌,真是三生有幸。」他展扇輕笑,一派風雅。敷粉的白面確有幾分帥勁兒,只可惜一雙輕佻桃花眼,充滿邪氣,非但缺乏名士風範,反而顯得無賴。
這種癟三,曉月在「怡紅院」里見得多了,多半是宮家的紈挎子弟,十成十的敗家子,只會仗勢欺人。
對于此類下等人,曉月當然不會有好臉色,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寒著口氣道︰「你想干什麼?」
「小生對‘小姐’慕名久矣!今日一見,更是傾心,只盼‘小姐’垂憐,成全小生一片痴心。」岳盈春裝足了十成模樣。
可惜曉月不是純潔、無知的少女,用膝蓋猜,也知道岳混蛋八成又犯了色心,這次主意竟然打到他身上了,真是有眼無珠兼不知死活。
「哦?」他冷笑。「怎麼我听說的卻不是這樣,唐門上下都知道岳少爺對唐二小姐情有獨鐘,你這回上唐門,是來向老太君提親的不是嗎?」
「啊!這全是謠言,‘小姐’請勿相信,我對‘小姐’確實是真心誠意相交的。」岳盈春搶上一步,握住曉月的手,眼楮不停地眨呀眨的,裝得像真的一樣。
對于他這種不要臉的言論,曉月在心底嘔得反胃,使勁甩開他的手。「二小姐貌美如花,本是眾家子弟心儀的對象,岳少爺怎麼可能不喜歡?」
「唉!只可惜小表妹空負美貌,卻性格粗鄙,這本是唐門之恥,但為了不令‘慕容小姐’誤會小生,我也只有明說了,真是見笑。」
「道人是非者,便是是非人。岳盈春,到底是誰見笑了?」曉月本思忖一會兒就離開唐門了,不願再惹是非,所以對岳王八多少持了些禮數;不料,他竟出言不遜,辱及小仙,這可把曉月給惹火了,當下說話便不再客氣。
「‘慕容小姐’!」岳盈春被曉月前倨後恭的差別態度駭了一大跳,怎麼也想不到貌似溫馴、柔弱的「千金小姐」,實際上卻是只厲害的「母老虎」。
「我警告你,別再讓我听到你說小仙的壞話,否則……哼!」迅然轉低的嗓音里隱含了說之不盡的肅殺寒意。
岳盈春下意識地回避他虎視耽耽的盯視,脊梁骨不期然爬起一陣震顫,一個女人怎麼會擁有如此凌厲的眼神?冷如冰刀,令人不寒而栗。
曉月含怒用力推開擋路狗,抬高下巴,頭也不回地高傲離去。
岳盈春驚懼交加地注視著曉月竊宛的背影轉過拱門,真是個美麗、有個性又夠勁兒的‘女人’,叫他如何舍得讓她離開……不!這太暴殄天物了。
色心再起,他施展輕功,一翻身擋在曉月面前。
「‘慕容小姐’請留步。」
這家伙真是比蟑螂、老鼠還粘人、討厭。曉月一側身閃過他身旁,實不願與他撕破臉。
「岳盈春,請你自重點兒。」
「唉!可惜我吃不胖,怎麼也重不起來,這可如何是好?」他嘻皮笑臉,不軌的狼爪又糾纏了上來。
「岳盈春,我是什麼人?你是什麼人?信不信我狀告老太君,請她老人家家法伺候。」曉月忍無可忍,暗中拔下一支發釵,藏在衣袖里,打算他再耍無賴,就要他好看。
「唉喲!‘小姐’生氣了,不過沒關系,人家不都說︰‘打是情、罵是愛。’原來‘小姐’對小生如此情深義重,卻不好意思說出口,不過岳哥哥都知道,我會好好疼愛你的。」岳盈春噘起豬嘴,就想輕薄曉月的臉頰。
這可把他氣死了,想他慕容曉月自生至長近三十年,什麼時候受過這種污辱?怒火沖天,抬腳踢他栽了個大跟頭,手中發釵輕揚,在他手臂上劃下一道火辣辣的口子。
「啊!」岳盈春一聲慘叫,捂著手臂。「怎麼辦?流血了,流血了……」紈挎子弟,有色沒膽,一看到鮮血就慌了手腳。
曉月怒哼一聲,懶得理他,抬腳越過他,正想離去,卻忽略了岳盈春再不濟事,好歹也是唐門旁系子孫,怎麼可能連一點防身武藝都沒學?尤其他受傷慌張,最易狗急跳牆。
曉月一個不察,被他緊張、含怒的一掌偷襲正中背心,當下幾個跟隨,跪倒在地,心口一陣翻攪,一股咸腥液體沖上喉頭,竟嘔出一大口鮮血。
「曉月——」
小仙在房里听見岳盈春的慘叫聲,心中就隱約有不樣的預感,急忙持劍沖出庭院,才彎進拱門,就撞見岳盈春由背後偷襲曉月,一掌打得他口吐鮮血,倒地不起。
「岳、盈、春!」她雙目盡赤瞪著他、咬牙切齒,心中有十把火在燒。要不是此刻曉月情況不明,她急著看顧他的傷勢,肯定先拿劍劈了岳王八。
「不關我的事,是這個‘臭女人’先傷我的。」沒見過小表妹這樣銳利狠酷的表情,岳盈春嚇慌了,拔腿就跑。
「曉月。」岳盈春一走,小仙隨即棄劍,蹲身扶起曉月。「怎麼樣?傷得很重嗎?」
他搖搖頭,沒有力氣說話。
「你怎麼搞的?明知岳王八是個十成十的小人,又去惹他?」她以為他搖頭表示身體無恙,關懷之情稍退,一絲慍怒又升了上來,忍不住開口斥責。
他張大眼楮瞪著她,不發一語。
「干麼?不說話跟我嘔氣啊?」新仇加舊恨一起涌上來,小仙心中一怒,雙手頓松,將他狠狠摔在地上。
這到底是怎樣一種矛盾的心情,她自己也不明白。
欣賞他的聰明才智,卻氣他騙人、恨他毀了她的名節,但一看到他受傷,她又心疼得像心髒硬生生地被刨了一塊出來,痛得直淌血。
「呃!」這一摔又震動了曉月的內傷,他低頭再嘔出一口鮮血,神智已有些渙散。
「曉月……」小仙被他一臉蒼白、滿身鮮血嚇得珠淚直垂,哪還管得了什麼冤啊、恨的,用力將他扛上肩頭,背起他邊哭、邊跑回房。
「紅花兒,小葉子,你們在哪里?」她六神無主,哭喊著找侍女,怎麼辦?院月傷得這麼重,他會不會死?要是他有個三長兩短……
「小仙……」他虛弱地開口喚她,實在不忍心看她哭成淚人兒。
活潑、開朗、直爽、率真才像他可愛的小仙,這樣哭哭啼啼、嬌弱無助的模樣,他可一點也不愛。
「曉月,你會說話了?你沒事了?」她扶他上床躺著,焦急地握住他的手,兩顆珠淚還掛在眼眶里,要掉不掉。
怎麼可能嘛!他朝天翻個白眼,暗罵一聲「天真無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