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護士推了一張病床過來,直接就將雲芸送進急診室。在醫護人員的觀念里,會讓人這樣抱進來,又喊得如此夸張的,定是重癥患者。
結果……也算重癥啦!雲芸只是感冒,不過燒得很厲害,溫度計量出來居然有三十九度半,還有月兌水跡象。
醫生給她吊了一袋點滴,南宮肇在一旁急得團團轉。
雲芸幾乎有點想笑,努力眨眨酸澀的眼皮,想告訴他,她沒事,不過一夜沒睡,又漏吃了兩餐,死不了人的。
但她實在太累,突然有個舒服的地方躺下,而身邊又有一個如此可靠的存在,她忍不住就上下眼皮子黏在一起了。
「小芸。」看她閉上眼,南宮肇急出一身汗。「醫生,她怎麼樣?」
「沒事的,病人只是太過疲勞,加上感冒體力不支,吊一袋點滴,再睡上一覺,很快就會好的。」醫生說。
南宮肇長長吁了口氣,差點嚇死他了。「謝謝你,醫生。」
待得醫生走了,他拉過一張椅子,坐在病床邊,看著床上酣睡的雲芸,高熱燒紅的嬌顏像盛開的桃花,鼻尖一點汗猶如清晨露珠透著七彩。
「小芸。」他手指滑過她細膩的肌膚,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
情不自禁,他低下頭,輕觸著她的唇。
他只能偷偷地親她,第一次是膽小,第二次是激情,而這第三次……他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了。
因為她不愛他、因為她是他好朋友的未婚妻,所以他們永遠不可能在一起。
但是這一腔情懷已經收下回了,他究竟該何去何從?
「小芸……」他用力咬緊牙,忍住沖上眼眶的酸意。「放心吧!我會幫你把夏侯找回來,我發誓,我要你幸福……」
睡夢中,雲芸的記憶在翻飛,久遠的歲月里,如此深情的呢喃她听過,恁般溫柔的對待她享受過;她的身體還記著,這份濃情過後,伴隨的將是無邊的快樂。
不由自主地,她牽起唇角,露出一抹欣喜的笑。
那美麗笑顏刺痛了他的心,只要一提夏侯封到就能讓她如此開心,他還能說什麼?
他下了決心,哪怕是不擇手段也要將夏侯封搶回來,夏侯封是雲芸的,以前是,未來也會是。
「你喜歡夏侯,沒問題,他一定會是你的,一定。」他再一次輕觸她的唇,感受上頭的溫度,柔軟的香甜,讓人深深沉醉。
她也醉了,睡得無比香甜,睡到護士來拔點滴都沒有感覺,睡到……
太陽西下了,一名護士走過來對著南宮肇說;「先生,不好意思,按照規定,你們不能在急診室過夜,所以……」如果是重癥,醫院可以讓他們辦理住院手續,但患者是小靶冒,又已退燒,醫院實在無法留人。
「我知道,不好意思。」南宮肇對護士輕點頭,轉身輕搖雲芸。「小芸,醒一醒,如果你還想睡,我送你到汽車旅館再睡。」
她還是閉著眼,又睡了大概兩、三分鐘,才迷迷糊糊打著哈欠。「唔……誰啊?」
「小芸,是我,南宮,你退燒了,點滴也打完了,你如果還想睡,我送你到汽車旅館睡好下好?」
「南宮?」這個名宇一竄入腦海,她好像被雷劈了一下,霍地睜大眼。「真的是你,南宮!」
如果方才睡夢中帶給她那種熟悉安全感的人是南宮肇,那麼八年前,她差點肺炎,照顧她一天一夜,讓她首度感受到溫柔與深情的人又是誰?
那個撥動她少女心弦,教會她什麼叫愛戀的男人,莫非是南宮肇,而不是夏侯封?
天啊!怎麼會這樣?她一直愛錯了人,思念錯了對象?
上帝,這個玩笑開大了!
第九章
南宮肇先帶雲芸去吃飯,吃飽後找一家干淨的汽車旅館休息,看她吃下藥,躺在床上睡著後,再躡手躡腳走出去。
他沒瞧見,他前腳剛離開,她便睜開了眼,神色復雜地望著他消失在房門外的身影。
她沒問他要去哪里,因為不必問也知道,他一定又為她的事奔波去了。
居然到現在才發現,他待她比父母、朋友、情人還要更溫柔體貼。
那她呢?
對他的感覺一直是混亂的,小學時,當他是同學;上了國中,他是最明白她心思的知己,雖然不常一起出去玩,但她有心事的時候絕對會跟他說。
斑中的日子與國中差不多,直到大考完畢,她病了一場,她還記得南宮肇在烈日下背著她跑半個小時送她到醫院的景象,更忘不了在她半昏半醒間,那握著她的手,在耳邊輕語呢喃讓她安心的溫柔話語。
她戀上了睡夢中那個低沉的聲音,第一次發現有人可以依靠、被人疼寵是件如此幸福的事。
曾經,她以為那個聲音屬于夏侯封,所以他一跟她表白,她立刻接受了。
然後南宮肇突然決定提前當兵……現在想來,他一定是因為她跟夏侯封在交往,為免觸景傷情,才藉兵役躲開他們。
但是南宮肇不知道,他當兵那兩年是她最快樂、也最辛苦的日子。夏侯封是個好玩伴,卻不是個好情人,他永遠都是工作與功課第一、朋友第二、情人第三,他自己則排在最後。
當雲芸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撇下,心理就很難平衡了。
偏偏,夏侯封又很會討她歡心,總是弄得她一時開心、一時又生氣。
天曉得那時候她多期望南宮肇仍在身邊,有他陪著,她起碼不會那麼無聊和無助。
可夏侯封就算縱有千般不好,只要想到他曾經那麼溫柔有耐心地在她病中照顧她,她還是很感謝的。
一直到拍結婚照……夏侯封有夠離譜,結婚照也能找朋友代打,若非來的是她相當信任的南宮肇,她鐵定翻臉。
也就在拍結婚照的時候,她訝異地發現南宮肇對她的一番深情。那灼灼目光,多少次午夜夢回,讓她渾身震 。
她很怕,怕他那濃烈如火的感情稍一不慎,會燒傷兩人;但更讓她害怕的是,她對他的失態毫不反感,甚至沉醉其中、不可自拔。
她急著找夏侯封,想確定自己到底是什麼心情,她究竟愛夏侯封?還是南宮肇?
但就這麼巧,夏侯封在拍婚紗照這一天失蹤了,至今有三年又六個月零八天了;這段時間又是南宮肇陪著她。
實在無法想象,她的生命中若沒有了南宮肇會怎麼樣?
現在夏侯封失去記憶,另組了一個家,有一個愛他的妻子,一個可愛的兒子……初找到他時的驚訝過後,她恢復了平靜,只感到心中有著淡淡的傷心,和一點點釋懷。
哪怕夏侯封永遠恢復不了記憶,他就這樣跟林筱環一生一世又如何?
他在她的生命中已經缺席太久,久到……現在她沒有他,照樣活得好好的。
而現在她也才發覺,原來自己生平第一次動心的對象是南宮肇;那個在大考過後,照顧她一天一夜的人不是夏侯封,是南宮肇!
生平首次的愛戀,經年累月的不離不棄,如今她與南宮肇焦不離孟、孟不離焦;有她在的地方,永遠有他的身影。
她曾想過離開他,但走不掉;習慣是一種很可怕的東西,她習慣在他身旁,習慣有他相陪,日深月久,已經再也戒不掉了。
但她到底愛不愛南宮肇?
念頭方起,心如擂鼓,臉如火燒,她滿心滿腦都是他的身影。
他們彼此了解,之間沒有一絲秘密。
這該算是愛吧!她愛南宮肇?
捧住燒燙的臉,她久久無法發出。
愛與不愛很難講,但她喜歡跟他在一起,眷戀著他的溫柔卻是不爭的事實。就連他的吻……每一次都是偷偷地來、悄悄地去,像春風里的花瓣,輕拂過她的唇,卻留下一抹雋永的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