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不群發狠地張開眼,驀地發覺有幾縷光線灑落,將整個房里映得明亮,至少好過剛才眼前一片的濃霧。
他定楮一瞧,直覺這房里的擺設自己熟悉極了……不是他的房,觀之的房,前幾天他才住餅……對了,他昨夜同觀之喝得不醉不歸,將他扛回房里,然後……
調回眼,韋不群不由得一愣,眨了眨眼,驚覺他近在眼前,貼得相當的近,他的長睫都刷到他頰上了,而他的唇正貼在他的……
快要驚叫出口之際,他快手捂住嘴,硬是將快要喊出的尖叫聲吞回,震得心頭狂顫不已。
方才那不是壺口,而是……觀之的唇!
韋不群在心底暗自鬼叫,不敢相信自己干下這荒唐事,卻又怕嚇醒了身旁的人兒;更可怕的是,他的手還教觀之給枕著。
不會吧?他是在發夢吧……這不會是真的?
他明明是在作夢,為何張開眼卻變成這情形?這感覺,好似他是個下流的采花大盜,假借醉酒對他非禮……非禮個頭啊!臂之是個男人啊,就算他要輕薄人,也該要找個標致的姑娘家,千尋萬找也不該挑上自己的兄弟!
他一定還在作夢,只要他閉上眼,再張開眼,所有的一切都會不一樣……
韋不群咽了咽口水,閉了閉眼再張開,卻見到眼前的一切不變,他發狠地往自己腿上一掐,疼得他差點滾出淚水。
換句話說,這一切都是真的?不會吧……
他是他的至友啊……他怎能做出此等禽獸不如、天地不容的骯髒事?
要是教觀之發現的話,他肯定會立即將他逐出,往後也不準他踏進醉吟樓……不成、不成,盡避兩人是和衣而睡,然而這情景還是太引人遐思了,他得要先走不可;要不然觀之醒來,他會羞愧得無法面對他。
韋不群打定主意要先起身,卻驀然發覺晁觀之仍枕著他的手。
嗚嗚,天要滅他啊!他怎會干下這般大逆不道之事?他怎能輕薄他?他……真是教人不敢相信自己竟是這種人。
臂之是個男人啊……
韋不群瞅著他依舊睡得極深的睡臉,瞅著那微微發漲、顯得益發紅艷的唇,心頭不由得狂震,好似有什麼東西要從胸口竄飛出去。
臂之……他何時變得這般漂亮?
啐!男人怎能拿漂亮形容?可眼前的觀之好美,美得他心猿意馬,美得他心懷不軌……啊,他竟覺得他漂亮,竟覺得想要再親他!
他見鬼了啊?他竟想對唯一的至友做出這等令人發指之事?
他到底是怎麼了?他病了,一定是病了,絕對是病了,他非得要先走不可,要不然再待下去……可觀之就枕在他的臂上,他若硬要抽掉手,豈不是要將他給驚醒?
正蹙眉思忖著要如此逃月兌,驀地驚覺此情此景頗像自己以往念過的書,好似寫道--某個混蛋教某個人給壓住了手還是壓住了袖,所以那混蛋就把自己的袖子給割斷,其名曰……斷袖之癖?
轟轟轟……韋不群只覺得頭上彷若陣陣暴雷打下,殘酷無情地直往心頭敲,剎那間陣陣沉潛已久的詭念自胸口竄飛而出。
這、這……這是斷袖之癖?
換言之,他對他……其實是……嗚嗚,不會吧?
外頭有人猜觀之是男是女,亦有人猜他和觀之有一腿;若她是女,他便是與他偷情、私定終身,若觀之是男,他們倆便是龍陽之好……
他是嗎?他真是嗎?不是的吧?
不過是在夢中不小心錯把觀之的唇當酒壺壺口罷了,這種事不用這般戰戰兢兢吧,只是他夢過頭罷了。
對對,只是夢,他只是錯把觀之的唇當壺口,如此而已,倘若告訴觀之,他定也只是一笑置之,壓根兒不會放在心上的。
是啊,觀之是個胸襟寬廣之人,他不會放在心上,也不會笑話他的。他只需要鎮靜一點,便可以粉飾太平……啐!粉飾什麼太平,打一開始就沒什麼事啊!
他向來不近,八成是久不近,才會對觀之起了遐思,對,就是這樣,他也可以佯睡,等觀之先睡醒……天已經亮了,觀之差不多該醒了。
可他的心是怎麼了?現下心頭怎麼跳得如此的急,跳得他有些暈亂,有些不知所措、口干舌躁、心猿意馬,冷汗布滿額間,頓時覺得邪念滋生……
老天,誰來救救他吧,他不想要當只狼啊!他真的……
怦咚、怦咚……韋不群慌張地摀著胸口。
不要再跳了!
他惱火地咬牙悶吼,舉起右手毫不客氣地往左邊的胸口擊下,驀地噴出一口血,驚醒了熟寐中的晁觀之。
她迷糊地眨了眨眼,驀然發覺韋不群身上有血跡,連忙翻身坐起。
「韋爺,這是怎麼一回事?」她力持鎮靜,瞪著他胸口的血,緩緩地看向他有些漲紅的臉,
「我……」他輕咳兩聲,偷偷抹去唇角的血,艱澀地勾笑,「在打蚊子。」
呵呵,這下跳慢些了吧!就不信這一掌劈下,還能跳得多張狂……
「這是什麼蚊子,哪來這麼多血?」他該不會是打死了一堆吧?
「不曉得……」這一掌,好似猛了些,他好像內傷了。
晁觀之狐疑地睇著他半晌,見他彷若沒什麼大事,隨即跳下床榻;然而剛踩到地面,他要再開口,卻覺得嘴唇有些發痛。
「怪了,怎麼會疼?」她喃喃自語著,緩緩走向梳妝台,打量著銅鏡里的自己。
躺在床榻上的韋不群隨即翻坐起身,方才緩和不少的心跳又急促了起來。
「韋爺,我的唇好像教蟲子給咬了,你有沒有?」她半迷糊地走回床榻。
聞言,韋不群微顫了下,心虛地抹了抹唇,有些難受地拍了拍胸口,很心虛地笑了笑。「我沒事,一點事都沒有……」呵呵,蟲子……天曉得他就是那一只蟲子。「我今兒個還有事,我得要先回去了。」
「現在?」
「是啊。」再不走,他很怕自己的獠牙就快要冒出來了。
他不想當個人人誅之的禽獸,他得趕緊走才成!
「韋爺?」
瞧他踉蹌著腳步,晁觀之隨即走上前去,想要扶他一把,他卻撥開自己的手,笑得萬分吊詭,隨後往樓台躍下。
她不解地往外頭睇了一眼,隨即轉回銅鏡前,看著自個兒紅腫得有些古怪的唇,疑惑著到底是什麼蟲子咬的。
一年一度的瓊漿宴熱鬧登場,今年選在內閣大學士崔玉衡的府邸舉辦,京城里的達官顯貴全都應邀而來,而身為都指揮使,又偏好杯中物的韋不群自然不會錯過這等饗宴。
然而,今日卻不見他修長的身影在園中穿梭,更听不著他好听的嗓音在筵席上掀起陣陣哄堂笑語。
反倒是在西側的竹林里,有一抹頗為頎長的身影縮在竹林中,還不斷地傳來喃喃自語和嘆息。
其實,韋不群不是個貪嘴之人。
他向來無欲無求,沒什麼特別喜好之物,至于酒……不就是助興之物,不過就是口渴時可以拿來解渴之物;就如當年觀之救他,直到現下,他還記得那自他口中渡來的那一口水,喝起來有多麼地香甜……
除此之外,他並沒有特別的喜好,可是……卻不知怎地,他對觀之卻是出乎意料地在乎,甚至難耐這份相思。
相思……怎麼會是相思?
他不過是幾天沒瞧見他而已,哪來的相思?韋不群飲眼扳動著手指,算完了十根手指,驀地一愣,愕然發覺已經有十多日沒瞧見他的親親觀之了……啊啊,打觀之遷至京城至今,還未這麼久一段時間沒瞧見他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