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得很深耶……」他顫著聲。
「以往身上挨刀子的時候,怎麼就沒見你這般嚷嚷過?」她微惱地瞪著他,真想要拿塊布塞進他聒噪不休的嘴里。
「那是刀子,不是針。」他寧可劃上幾條刀痕,也不願意讓繡花針給扎進手指頭。
「你覺得刀傷比這針傷好?」她瞇眼瞅著他,思忖著該要如何拔出這根小小的針。
能抓的地方不到一寸,她根本就抓不住針尾……針尾都抓不住了,要怎麼拔出來?這可難倒她了。
「這是不同的感覺!」能不能別在這當頭同他話家常,「趕快幫我拔出來!」
「你沒瞧見我正在想辦法了嗎?」她不客氣地吼回去。
「快點想啊!」
「你要是有法子,你自個兒拔!」想要她幫忙,居然還對她鬼吼鬼叫,他真是搞不清楚狀況。
「我要是有法子,我會要妳幫我?」要不是見這針尾只剩下一點點,他會要她幫他?不過是希冀她可以拿個什麼工具替他夾出來罷了!
「你說這什麼渾話?要人幫忙是這種口氣?」她索性兩手抱胸,淡漠的美眸直瞅著他。「我都還沒問你怎麼會扎著針的。」
「我……這不重要,重要的是趕緊幫我把針拔出來。」
「你說,你方才對我做了什麼?」她緩緩地自枕頭邊取出尚未繡好的帔子。
「我哪有做什麼?」他羞惱得哇哇大叫。「我不過是瞧妳氣色不佳,坐在床畔想要關心妳,誰知道妳沒事在枕頭旁擺著什麼針線,我一個不小心便教針給扎著了。」
謗本就是暗器,他還沒同她興師問罪哩!
「哦?既是坐在床畔,為何你的手會跑到我的枕頭旁?」
睇著她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模樣,他不禁頹然地扁起嘴。「妳不認為現下應該先想辦法幫我把針拔出來嗎?」
「我比較想知道你方才對我做了什麼。」她狀似隨意地輕問,隨手收拾好帔子和上頭的針線。「方才……我的唇……很癢。」盡避神情再自然,她的兩頰卻淡淡地蒙上一片紅暈。
「呃,那是因為我瞧妳就連睡著了,也把唇抿得極緊,所以……」他愣了愣,瞧她用古怪的目光瞅著自己,忙吼道︰「身為相公,我瞧妳睡得不安穩,想要……想要憐惜妳……都不成嗎?」
他可是她的相公,他這麼做,何錯之有?
「是嗎?」她冷哼了一聲。
「是,我說是就是,妳趕快想辦法幫我把針拔出來。」他幾近失態地吼著,整個人快要跳了起來。「方才我憐惜妳,現下換妳憐惜我,一點都不為過,對不?」
「我正在想!」能不能安靜一點,讓她好想法子。
「想快一點!」
他寧可讓刀子劃個五六道,也不願意這扎在肉里、卡在骨頭邊上磨啊磨的古怪滋味,磨得直教他發毛,磨得他快要抓狂了。
「你!」怒眼瞪去,見他漂亮的桃花眼噙著焦躁不安,不知怎地,她竟然覺得好笑。「手伸過來!」
明明就是個大人了,怎麼行為舉止還像個小娃兒一般?
「妳笑我?」
就在他疼痛難遏,欲哭無淚的當頭,身為他妻子的人,竟然取笑他?他可以肯定,大難來時,她肯定飛得不見人影。
她果然是商賈,專挑對自個兒有益的事來做。
在她眼中,他肯定是一點利用價值都沒有。
正兀自哀憐著,卻見她一把抓住他的手,直往嘴里送……他一時瞪大眼,瞧她粉女敕的唇含住他的手指,雪白的貝齒咬了他的指尖,再用溫熱的舌輕輕舌忝過,教他一時之間忘了痛,突然一陣怦然心動。
她到底要做什麼?她方才不是不耐煩得很嗎?為何下一刻卻……他艱澀地咽了下口水,感覺她柔軟的舌帶著誘人的濕意直抵他的心口,難以抵擋的似野火燎原般的竄燒,驀地--
「啊!」
瞬間,一股難以言喻的疼楚自指尖擴散到四肢百骸,彷若剝著肉、削了骨般地教他難受。
他有種從天界摔入地獄的錯覺。
「咬出來了。」
疼疼疼……疼得他雙眼呆滯,直到听見她的溫語呢喃,臧彧炎才緩緩將視線移向她,瞧見她嘴里咬著一根繡花針。
「妳……」原來她方才挑誘他,只是為了讓他轉移注意力,幫他把針咬出來。
「這下子,應該沒事了吧?」她將針取出擱好,省得他一個不小心又扎著了。這法子很丟人的,她可不想再用上一回。
臧彧炎斂眼,睇著冒出血珠的手指頭,隨即遞到她面前。
方將針線收拾好的傅玨凰不解地瞅著他。「做什麼?」針都拔出來了,他還想干嘛?
他直勾勾地望著她,「上藥。」
聞言,她翻了翻白眼。「你不會自己上藥嗎?這是你的房間,你以為我會比你還清楚東西放在哪兒嗎?再說,這種傷隨便舌忝一舌忝不就得了。」
「妳舌忝。」他將手指頭湊得更近。
她瞬地擰起眉。「給我滾,我要睡了!」她這才想起,倘若他沒吵醒她的話,她還睡得舒舒服服哩,現下他竟端起架子來使喚她。
「我也要睡了。」話落,他隨即坐上床沿,便見到一抹身影異常快速地跳下,其速度之快,快過他瞧過的任何一種輕功。
臧彧炎漂亮的桃花眼緩緩地移向一旁,見著那抹身影已經跳到窗台邊的屏榻上頭。
見鬼了不成?
「妳要上哪兒去?」他忍不住發噱。
「你若要睡床,我就睡這兒。」她完全沒料到他還會回來,這院落里的空房多得數不清,他實在沒必要硬是同她擠在同一間,再者……她以為他不想見到她,至少有好一段時間不會再踏進這間喜房的。
「妳……」這是怎麼著?當他是毒蛇猛獸,還是當他是婬邪下流的采花大盜?
得了,那晚要不是被下藥,她以為他會踫她嗎?他看起來像是那種自討沒趣的人嗎?
他說了要睡,只是單純很想睡罷了,她非得逃得遠遠的嗎?
罷了,不同她一般見識,省得他度量狹小。
「我今兒個在這兒睡,明兒個一早,陪妳一道歸寧。」臧彧炎徑自月兌去了外袍,悠然自得地躺上床榻。
「不用了,你這里不是有不少朋友在嗎?我自個兒回去便成。」傅玨凰緩緩在屏榻上落座,盡避躺平了,一對眸子仍然直盯著他不放。
「說這什麼話?我怎能放妳一個人歸寧?再者,三日熱宴到今晚就結束了,明兒個開始,妳不會再見著他們了。」都要睡了,她干嘛還這樣盯著他?難道她不會累嗎?她老這樣盯著他,會教他渾身發毛的。
「我自個兒的事,我自個兒會打理,不勞你費心。」她不領情地撇撇嘴。
他微攏劍眉。「妳真是太不可愛了。」
「我原本就不可愛!」聞言,她微惱地怒吼了一聲。
呸,她哪里需要他來評判她了?
他管好自個兒,就算是老天保佑了!
「妳……」方起身,便見她轉過身背對著他,他沒好氣地拉起被子,也轉過身背對著她。
這女人簡直就是不可理喻!
翌日
臧彧炎傻愣地坐在床畔,睇著小丫鬟在他身旁忙著,一會兒抹臉,一會兒又是更衣,就連束發的功夫都不馬虎。
「夫人呢?」過了半晌,他才緩緩開口。
外頭的天色已經不早了,他怎麼會睡得這般沉?
「夫人在院落西側的亭台。」小丫鬟乖乖地答話,在旁伺候著他用膳。
「今兒個她不是該歸寧嗎?」夾了一口菜,他驀地想起。
「夫人已經回去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