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得好似我這主子相當不近人情,一踏進這兒便要勞駕你這掌櫃的來伺候。」她二話不說地舉杯飲下,一股帶著清新潤澤的甘醇滑進喉頭,清涼沁透到四肢,算是替她解了火。
還是華都貼心,知曉在里頭放上些許冰塊,替她消消暑。
「不,是小的自願要伺候的。」華都輕勾笑意。「大小姐難得來上一回,自然得要由我親自服侍。」
「得了,先去替我喚人,我能出來的時間不多。」
就算她心有不滿,但已嫁作人婦,不管如何,終究得要以夫家為主,反正今天也不是真有什麼要緊事非處理不可,就當她是上茶樓偷點閑空。
「小的知道了。」華都恭敬退下。
她趴在石桌上頭,雙手團抱住壺身,感覺些許涼意穿透壺身傳遞到她手中。
唉!她好倦啊……不及晌午,她便想要會周公去了。
都怪他昨兒個壓根兒不留情,將她折騰得幾乎一夜末眠!弄得她寧可找個地方歇息,也不要在那間充滿他氣息的喜房歇著;彷若真在那里歇著,她便是向他示弱,她便是輸了。
啐,她怎能輸給那卑鄙的混蛋?
在此同時--
「姑爺?」剛離開亭子的華都,抬眼見到來人,不禁呆愣。
來者斂眼瞪著亭子里的傅廷鳳,眉頭狠狠地擰起。
第三章
匆忙的腳步聲從木板回廊傳來,驀地停住。
「妳能不能輕腳些,小聲一點?笨手笨腳的,待會兒把夫人吵醒,我看妳要怎麼陪罪?」
「是、是……」
「回一聲就好,妳回那麼多聲是想將夫人吵醒嗎?」聲音驀地提高,頓了一會兒,隨即又拔嗓喊道︰「後頭的動作快一些,別想要在這當頭打混,差活還多得很!」
熟寐中的傅廷鳳被擾得醒來,張開惺忪的眸子,四處張望了一下,瞬間瞇起漂亮的杏眸。
這兒不是茶樓,是她的喜房!
她什麼時候回來的?
倏地,她翻坐起身,拉開遮掩住床榻的羅幔,瞪向外頭,不知何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真是見鬼了。」她不是在茶樓嗎?怎麼會睡在這兒?
就算她在茶樓里睡著,華都也應該是把她抱進後頭院落休息,怎會將她送回這里呢?
那個混蛋,回頭非好好罵他一頓不可。
暗廷鳳心里暗罵著,卻听見外頭的腳步聲愈來愈接近。
「動作快點,把膳食拿進去便趕緊出來,同我一道到前院去,前頭還忙著,人手嚴重不足,一時之間,還真不知道要上哪兒調借人手。夫人也真是的,爺兒要她別出門,她硬是要出門,害我還要將一部分的人手調到這兒守著,她要是乖一些,咱們就不需要這般大費周章了……啊,夫人,妳醒了?」
大嘴巴總管賈亦晴大聲嚷嚷著,輕聲開了門,原是猛抱怨的俊秀臉龐立即諂媚地勾起笑意,後頭跟進一群小丫鬟,手里各自捧著食盤。
「是啊!」傅廷鳳沒好氣地答道。
哼!他那張臉變得可是挺快的,要不是她這做主子熟識他的性子,真要被他給騙了。
「醒了也好,夫人也該用膳了。」賈亦晴干笑著,以眼示意丫鬟們將食盤上的膳食擺下。
她瞪著一桌的佳肴。「你家主子呢?」這些不會是要給她一個人吃的吧?
「爺兒在前院濤和廳忙著。」
「忙什麼?」
「忙著接待一干商賈,算是替他們洗塵。」見所有的菜肴全都擺定,他擺手斥退一干丫鬟,只留下一個,隨即又道︰「夫人,請妳這回一定要待在房里用膳,若沒什麼事,別再跑到外頭,到時候又要爺兒去接妳回來,還得加派人手守在門前,如此的勞師動眾,實是……」
砰的一聲!走到圓桌前的傅廷鳳一腳拐到一旁的椅子,抬眼笑睇著他,「你方才說什麼?」這個奴才,跟他的主子如出一轍,令人生厭得很。
「呃……」賈亦晴斂眼瞅著她腿邊的椅子,很怕待會兒躺在那兒的是自己。
「是你主子接我回來的?」她瞇起眼逼近他。
耙情是華都那好小子通風報信?他好大的膽子,要他去喚織造廠總管,他倒是找上臧夜爻。
「呃……」她也算是主子,他是該回答她的問話,但若是這般輕易地被她逼供,他這總管形象不就要破滅了?
「還不快說?」她咬牙低咆一聲。
「是爺兒回府拿樣東西,見守在喜房前的人全都昏倒在地,隨即外出尋妳的下落。過了約莫半個時辰,便見著爺兒抱妳回府,其余的,我什麼都不知道。」嗚嗚,形象不重要,命比較重要。
誰都知道傅家大千金有一身好武藝,不一定能要人命,但肯定可以整得他命在旦夕。
「他抱我回來?」她拔尖問道。
「是啊。」他小心翼翼地回答,偷偷地往旁邊退到安全距離,就怕她一時不爽,便要拿他開刀。
「坐馬車回來?」她瞇眼輕問。
「嗯……」賈亦晴沉思了會兒。「不,好像是徒步。」
「徒步?」她一愣,喃喃自語地道︰「那不就是教街坊全都瞧見了?」
如果照他所說的話,不是華都通風報信,而是他循線找著她的?
「夫人,前頭正忙著,我得去招呼了,妳先行用膳吧!」隨意交代一聲,不管她允不允,賈亦晴決定先跑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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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一開,傅廷鳳回神探去,便瞧見幾名看似練家子的家丁守在門前。
他又打算軟禁她?
臧夜爻到底在想什麼?為何老是三番兩次要軟禁她?難不成前頭有什麼不能教她看見的事?
不就是要接待幾位商賈,有什麼不能讓她瞧的?
斂眼思忖了會兒,她隨即往大門走。
「夫人。」
門前的幾位家丁跋緊拿木棍對著她,好似她只要踏出一步,他們便打算將她亂棒打死。
有沒有搞錯?她好歹也是主子,犯不著這樣對她吧!
「滾!」可惡,這根本不是要軟禁她,是想要她的命吧!
居然叫看守的家丁手持木棍對付她,雖說木棍不是刀劍,但依舊傷得了人的,更何況她不過是個軟弱女子。
「夫人,爺兒說……啊!」
不等家丁說完,傅廷鳳一個拳頭送上,家丁隨即飛向院落另一頭,她回頭瞪著其它人,惡聲威嚇道︰「想死的,千萬別客氣,我正有一肚子不知道要往哪兒發泄的火,逼得我的拳頭癢得發痛呢。」
太過分了,就算她懂武,她也是個姑娘家,居然教這一干下人武力伺候她;待會兒見著他,非同他說清楚不可,要不這種日子她要怎麼生活下去!
「夫人饒命啊!」眾人見狀,立即跪地求饒。
她冷瞅一眼。「沒用的東西!」拿著武器居然還跪地求饒,真是太教人不齒,教她想動動身手也不能!
無所謂,那就去找他開刀吧!
自從下臥龍坡之後就不曾再同他比劃過,這一次,非要同他大戰個幾回合,打得他趴地不可!
「對了。」她走了幾步又踅回。「濤和廳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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濤和廳
華燈初上,臧府濤和廳里絲竹聲震天而出,幾乎快要沖上雲霄。
「你可以走了。」傅廷鳳擺了擺手,要一旁的家丁先行離開。
她也不管家丁連滾帶爬地離開,徑自緩步接近大廳,偷偷藏身在一叢矮木後頭,瞇起杏眸直看著里頭,瞥見有幾個金發的洋人。
「哇……」原本是打算先在外頭觀看一下的,可一見著里頭的幾個洋人,她怎能不靠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