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個守禮的人,但有些時候還是得像樣一些,總不能真出了亂子。
夏九娘瞪了他一眼。「不想進來同我聊,你干脆回去好了!」話落,她便打算將門關上。
他走上前去,方要擋住門,卻突地听到二樓另一頭傳來騷動聲。
夏九娘關門的動作地停住,隨即快步往長廊的另一頭走去,文字征尾隨在後,心想真出了什麼事,也有個照應。
然而來到長廊彼端,還未瞧清楚究竟發生什麼事了,二人便見著一只受傷的幼虎自右邊拐著腿跳了出來。
文字征驀地眯緊漂亮的眸子,瞬地一個箭步上前,往右一探——
「錦兒!」
混蛋!不是要她守著馬車嗎?怎會……是誰要她上二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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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錦正襟危坐,吭都不敢吭一聲,瀲灩的水眸直瞅著腳上過大的錦靴,感覺背脊竄上寒意。
燭火敦風給吹得閃爍,在文字征的俊臉上照出幾抹詭譎的光痕。
水榭內院的花廳里,文字征頎長的身子就立在她的身前,向來噙笑的桃花眼直睇著不發一語的她,斂笑的俊臉有著怒氣,迷人的唇開了幾回,卻又乏力地抿緊,最後他終于忍不住地開口︰「你不認為你欠我一個解釋?」
「嗄?」她裝傻。
「你以為你不開口,我便會饒過你嗎?」他大聲咆哮,然而發覺她的肩頭瑟縮了下,他不禁收斂怒意。「你倒是說說話。」
「我……」
要她怎麼說?她不知道二爺是不定猜著了什麼,或者他根本什麼都不知道;倘若現下說溜了嘴,不就等于不打自招?
懊怎麼說?是要說真話,還是說假話?
「我同你說過好幾回,要你守在馬車上就好,是誰要你沒事跑上二樓的?」一想到這回事,他便覺得一肚子火。
知曉她向來怕人大聲咆哮,他自然也甚少動怒,當然她也甚少會犯下數他咆哮大罵的錯,這一回他會氣昏頭,不是沒有理由的,不想想她一個姑娘家,居然跑上二樓,要是一個不小心教人拖進房里,她知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倘若他不是隨著九娘上二樓、倘若他沒有發現這件事,她是不是就要教人奪去清白了?
「沒有……那是……」她囁嚅著。「因為小虎跑進里頭,我便追了過去,一個不小心便追上了二樓……我只是想要把它捉回來的,誰知道會那麼湊巧地踫著了那個喝醉酒的客人。」
她也很無奈啊,她也不想踫著這種事……
「你知不知道你是個姑娘家?盡避你穿著長衫、將發東上,但你那張臉不管怎麼看都像是個姑娘家……」他狀似隨意地道,輕輕地在她身旁落座,然而一說到重要之處,火氣不由得又竄上心頭。「你應該知曉我為何老是不讓你去那種地方,就算讓你隨行,我也會命令你守在樓下、待在馬車上,為的是什麼,你會不知道?」
這又不是頭一回要她在樓下候著,卻是頭一回出了紕漏。
幸好他正巧在一旁,否則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我知道,我只是……」她把螓首垂得更低,眸子直瞪著錦靴,幾乎要在上頭瞪出一個洞來。
倘若她說,她近來勤跑花滿閣,甚至還在里頭干活……不知道二爺會不會認為她是個吃里扒外的家伙?
「只是如何?」濃眉一擰,他隨即又咬牙壓下怒氣。「我是擔心你啊!」
「二爺擔心我?」她驀地抬眼。
原來二爺不過定擔心她罷了,九娘果真很講義氣,沒將那件事告訴二爺。
「要不呢?」他不禁苦笑。
千萬別同他說,她壓根兒感覺不到他對她的重視。
「其實……我偶爾也會在前院充當跑堂的,對于客人也知曉該如何應對,今兒個我只是被嚇著罷了,其實我……」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常在前院充當跑堂?」他啐了聲。
每回他打外頭回來,便會見著一抹小小的身影逃向後院;摘月樓里以中間的摘門亭為界,他絕不讓客人踏進摘月亭;然而能夠那般大方地往後院闖的人,他算了算,只有她了。
真不曉得他是為了誰才設下那條規炬的……不就是怕有客人藉酒裝瘋,會嚇著了她;然而他現下突地發覺,設下這條規矩,真的一點意義也沒有。
因為她只要一閑著,便會趁著他外出,跑去前頭幫忙。
有什麼好幫的?她瞠這渾水,到底有什麼好玩的?
「二爺知曉?」她微愕地問。
難不成是姐姐們同他說的?
「想不知道都難。」他乏力地嘆了口氣。「你有空怎麼就不拿來學琴?或者是多讀點書也好,要不便寫寫書法……你已經好久沒習字了,打明兒個開始,天天給我交個三大帖來。」
「嗄?」三大帖?那會要了她的命!
她不偷懶地拼命寫,頂多只寫得完一帖而已……
「沒有我的吩咐,不準你隨意踏出摘月亭外,要是敦我給瞧見了……」他語帶威脅,眼角的余光瞥向一臉不悅的她。「甭擺臭臉給我瞧,別以為你擺臭瞼,我便會改變主意。」
也不想想他這樣做到底是為了誰好,居然還擺臭臉給他瞧,啐!
「可是……」她扁了扁嘴,無辜得很。「二爺,彈琴就好,不要習字啊。」
若真是要習字的話,她豈不是天天出不了門?
「你的琴藝已達爐火純青的地步,其實已經夠了;但你要明白,我要你彈琴是要你收心,要你習字是要你靜心,你懂不懂?」好歹也得要有點大家閨秀的模樣,才不愧對他對她的栽培啊。
盡避她並非出身名門,但至少別教外頭的人錯把她當成花娘。
說難听些,想當花娘,她還不太夠格……她的皮相不夠嬌艷,身段不夠誘人,再者一踫著男人便渾身發抖,怎麼當花娘?
就算她真的想當,他也不會允的。
他收留她,可不是要她當花娘回報他的。
「根本就是要逼得我出不了門,還說得這般好听……」她喃喃自語著,好似說給自個兒听。
「你說什麼?」他好似听著了她的抱怨。
抱怨?真有她的,在他眼底下的姑娘,就屬她最大膽,瞧起來柔柔弱弱的,又好似挺听話柔順的,實際上卻反骨得緊……
「沒。」她依舊扁著嘴,哀怨地求饒︰「二爺,可不可以不要習字?要不……改一帖,好不好?」
真要她寫完三帖,就算她坐在案前一整天,她也寫不完。
「再說就要五帖。」真是把她寵過頭了。
她能在他面前拿喬,或者偶爾同他撒撒嬌,他心里也是挺歡喜的,但總不能每一回都這般要賴吧?
「嗚嗚……」她搗臉裝哭。
「再哭,我就把那只小病虎丟到外頭去。」
聞言,她不禁扁緊菱唇,好可憐地睇了他一眼,又緩緩地垂下螓首。
唉!連這招都沒用了,看來打明兒個開始,她就要被軟禁在後院了,還得天天習字三大帖……
「可惡的二爺……嗚嗚,寫不完啦……」
第三章
夕陽西下,幾道光束穿過林子,篩落在摘月亭上,在飄揚的帷幔上映照出一道縴細的身影。
只見許錦嘴里念念有詞,執筆的手發顫不止。
嗚嗚……她使出渾身解數,拼了十成十的勁兒,從早上寫到現下,也不過寫出了一帖字。
三大帖啊!天都快黑了。
好沒良心的二爺,竟然放她一個人在這兒習字,明知道她寫得極慢,他卻這般逼迫她。
「倘若真要寫完,八成得熬夜到天明了。」她把石桌上頭的紙往前一推,小臉貼在冰涼的石桌上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