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凜難以置信地瞪著掌櫃,無明火燒得更旺了。
「怎麼辦?教他拿一只手交換!」吵死了,沒見他正在想事情嗎?連這麼一點小事都要叨擾他,他養了這麼一大票的飯桶作啥?
混帳東西,前款未結還打算要借,帶種的就拿命來借!
當他是開救濟院不成?他沒那種閑錢,就算有也不給!
憑什麼要他平白無故地拿錢送人?與其要送人,他倒寧可自個兒花個痛快!
見他一臉惱火,掌櫃不由得搔了搔頭,猶豫了好半晌之後,萬般無奈地問道︰
「怎麼交換?」
文字凜冷眼瞪去。「連要怎麼換都不知道,你是不是連掌櫃要怎麼干都要問我?我還要你干嘛?」
簡直是浪費他的銀兩,居然連這麼一丁點的小事都擺不平,事事都要勞駕他這個老板;既然如此,他倒不如自個兒包辦一切不就得了?
「不是的,老板,我只是想知道手要怎麼個交換法,這手……」雖說老板原本就不是什麼大善人,但也不曾听他發狠到要砍人手腳來著……自己沒干過這種事,總要先問清楚才行。
「剁了不就得了?」文字凜沒好氣地道。
「剁了要做什麼?」
「隨便你去炖湯、做菜都隨你開心,問那麼多做什麼?」
听見有人幫自個兒回話,他怒不可遏地朝聲音來源處瞪去,孰知……「誰準妳跑到這兒的?」
欸?心頭怎麼抖了一下?
還來不及興師問罪,他難得傻愣地撫著胸口,感覺掌下的心跳顫個亂七八糟。
第七章
「我肚子餓了。」葉枝無辜地扁起嘴。
嗚嗚,她也知道要遵守規定啊,可是……她餓了嘛!
「現下是什麼當頭,妳餓了?」看來她不光只是餓死鬼投胎,她根本就是豬精轉世!
可惡,他的心在跳個什麼勁兒啊?
「都已經晌午了,我會餓是很正常的事啊!」雖說今兒個的天候有點陰沉,但他也該要知道按時給她飯吃吧?
「晌午?」他睇向外頭的天色,再瞪向站在廳外有點心虛的掌櫃,「混帳東西,都已經是晌午了,你居然沒要廚房送膳食到後院去!」
這豬頭掌櫃打算造反了?
「老板沒有吩咐,所以……」掌櫃抖得厲害,連腦袋都快要抖掉了。
「我沒有吩咐?你帶種就再說一次!你敢說我沒有吩咐?我昨兒個就說了,你現下是給我裝胡涂嗎?想必是掌櫃的職務太忙碌了,這兒不會處理,那兒又忘了,我是不是該要給你一個較輕松舒服的活干?」
文字凜惱火地站起身一步步地走近掌櫃,鷹隼似的利眸一瞬也不瞬地瞪著他。
「老板……」掌櫃想逃,奈何雙腿抖若落葉,想移一步都難。
「你說,我該要怎麼對你呢?」他寒鷙地道。
「老板……」掌櫃雙腿一軟,跪地求饒。
「文老板,你幫幫我吧,再借個五十兩好讓我去翻本,我保證再給我幾個時辰,我便可以先還這五十兩,到時候……」一個長相猥瑣、衣衫襤褸的人閃過一群護院,一路沖到廳堂外,放聲大吼道。
文字凜拾眼瞪去,惱火地暴咆道︰「怎麼?沒有王法了?沒有規矩了?誰準你們放這等人入內的?給我趕出去!倘若架不走他,就跺了他的雙腳,直接丟到外頭!」以為他開錢莊,他的錢就不是錢了嗎?
這家伙三番兩次上門,前款未清又來借,當他是救濟院啊?
「是!」護院接令,架著闖進來的人往外頭走。
一陣鬼哭神號之後,剩下教人打從心底發毛的靜默。
葉枝來回睇著掌櫃和文字凜,不解他為何發那麼大的脾氣。
那掌櫃嚇得魂都快要飛了。
原來他的脾氣真的不太好啊……這一幕頓然教葉枝發覺,他除了性子不佳之外,對人倒也挺刻薄的。
明明開的是錢莊,怎麼又不借人錢?
就算是前債未清,但人家那麼急,就當是做功德嘛!
「你說!你該要怎麼同我解釋?」文字凜怒瞪著已跪倒在地的掌櫃,一雙隱晦的黑眸透著教人難以抗拒的威嚴。
「老板,你並沒有說這姑娘家到底是什麼身分,遂……」掌櫃嚇得淚水就快要奪眶而出了。
文府又沒辦喜事,怎會跑出個夫人來?再者,老板對她的態度不善啊……
「你是看身分辦事的?」文字凜冷冷的問。
「老板不都是這麼做的嗎……」
「你說什麼?」聞言,他不禁怒咆了一聲。「你長不長眼楮啊?我向來只教你要看事辦事,你居然看不出她的身分,我留你何用!」
他八百年前就說過了,凡是他帶進後院的客人,身分定是有所不同;不見得全是他的親信至友,偶爾也會有幾個他厭惡卻又不得不陪侍的人,但他會給他眼色,教他分清楚該要如何款待。然而這一回這笨掌櫃居然看不出她是什麼身分……他會隨便帶女人到後院嗎?他跟在他身邊多年,該是清楚得很啊!
懶得罵出口的話在腦海里不斷地跳翻出來,然而翻到一半,卻教他有些恍神。
她不就是他最厭惡的低賤之人嗎?掌櫃依他的喜好行事,可是一點錯都沒有啊!那麼錯的是誰?
是他太過大驚小敝了嗎?就是讓她餓上一頓又怎麼樣?一頓飯不吃,根本就是不痛不癢。
可她挨不住餓啊……肚子里的娃兒也挨不住啊!
對,是他怕娃兒出差錯,遂才會動了大怒的……但他又是何時開始如此關注自個兒的娃兒了?
他何時有身為人父的自覺了?以前他又不喜歡娃兒……
「老板,對不住,是小的有眼不識泰山,不知道她就是夫人,往後小的再也不會這麼做,求老板別趕我走,別讓我一家流落街頭,老板……」掌櫃跪地求饒。
「喂,別逗他了,讓他起來吧!」在一旁的葉枝突地發聲。
「關妳什麼事?誰準妳開口來著!」文字凜微惱地低咆。
「不就是犯一點小錯,你干嘛這麼大驚小敝,掌櫃又不是故意的。」葉枝扁了扁嘴,口中念念有詞。「人家文二爺就不會如此,他待人可好了,出手又大方,凡事不計較,見人落難也會拉人一把,給人一個棲身之處,甚至還會給人銀兩,而且……」
「妳不要拿那個敗家子同我比較!」不等她念完,他便早一步截斷她說不完的廢話。
這南京城里誰不知道文字征是出了名的敗家子?
他日拋萬金只求美人一笑,是南京城出了名的笑話,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拿他同他比較,他只會覺得丟臉。
而她不過是受到二哥一丁點的幫助,就拿他當神看待了……好似他成了救命菩薩一般。她只是在摘月樓住餅一小段時日,又了解二哥多少?簡直是可笑!
瞧她一臉痴迷得緊,是吃了二哥的迷藥不成?
他好歹也養了她不少時日來著,怎麼就不見她感激他?
「二爺或許真是敗家子,可至少他不曾迫害任何人,更不會端出架子壓人!」她義正辭嚴地道。
文宇凜不由得瞪大眼,惱火地吼道︰「妳以為摘月樓是什麼地方啊?」
她是不入二哥的眼,要不老早就被他打扮妥當、擬好價錢,入樓的第一天就準備拍賣了!
蠢蛋!真正收留她的人是他,要感謝的話,就感謝他吧!
「摘月樓是個好地方,里頭的姐妹為人極好,二爺也好,就連上門的客人都比我以往遇過的人要好上太多了。」她當然知道摘月樓是什麼地方,但是什麼地方重要嗎?重要的是人心吧!
「妳!」那里是妓院耶!
裝笨也要有點技巧吧!那些出賣靈肉的花娘暫且不談,會在妓院走動的人能有多好?會開妓院的人又能有多好?怎麼可能比她以往遇過的人還要好?她以往過的又是什麼樣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