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從三覷了她一眼,哂笑道︰「倒是知道自個兒的分寸了。」她也會認錯?
「三少……」她扁起嘴央求。
君從三再睇了她一眼,隨即目不斜視地往前走,然而方才的惱怒卻在剎那間消失了大半,可……他不會好心地告訴她。
「三少,等等我。」
「我不等你。」君從三頭也不回地道。
「三少……」打她起床至今,這一雙腿都沒怎麼歇息,現下讓她歇一會兒,算是過分的要求嗎?
就算她說錯話了,可他也不能這樣罰她呀!再說,都過了晌午她還沒用膳耶……她養尊處優的肚子喊餓啊!
「你待會兒想不想吃香喝辣?」他的步調依舊沒放緩。
「咦?」她在後頭追趕得辛苦,盡避有點無法置信,可是怕他反悔,她連忙應了聲︰「要!」
怎能不要哩?她會哭的。
只是,他怎會突地說到這事兒了?他不是在生她的氣嗎?怎會想要帶她去吃香喝辣?
以往,好似也不曾听說他帶微柘去吃香喝辣……
「那就快些。只剩下最後一戶了。」
「哦。」
她笑得水眸微彎,腳步也顯得輕盈不少,卻突地發覺天上不斷飄下細雨;她趕忙撐起一直拿在手上的油傘,小心翼翼地不讓半點雨絲襲上他的身子。
君從三側眼瞪她,教她一頭霧水地眨了眨眼。
「怎麼了?」見他那雙凌厲的眸子緊瞅著自個兒,她不禁有點膽怯地問。
她什麼話都沒說,不可能又說錯話了吧?再者,她替他撐傘,這似乎也沒有什麼不對……可他正瞪著她,卻是事實。
嗚嗚……三少的脾氣真的很難捉模。
「三少?」見他惱怒地推開油傘,快步往前一躍,不過是一眨眼的工夫,隨即不見蹤影,她不禁傻愣地對著空氣喚他。
她又做錯什麼了?
難不成三少是嫌她撐傘撐得太慢?可她已經盡量快了……怎麼自顧自的跑了,她該怎麼辦?
不對!她的美食佳肴哩?
她到底又是哪里得罪他了?他的性子比入冬的氣候還要教人難以捉模……
***
坐在西院大廳內,巧葵一邊打盹、一邊努力打起精神。
她真的不知道三少究竟是上哪兒去了;可現下微柘不在,她好歹也要擔起貼侍的責任,負責守門。
她從沒守過門,不知道自個兒到底要不要等他,可……早過了掌燈時分,主子尚未回來,身為貼侍的她,總不好早早就寢吧?
但……他到底回不回來啊?
二少以往常常徹夜不歸,倘若三少也同他一般,她在這兒等,豈不是像個傻子?況且,一旦人夜天候又凍了幾分,大廳又沒起個火盆,坐在這兒耗著,可真是一種折磨。
到底該不該再等下去?
已經是二更天了,說不準三少根本不打算回來,她干脆回房窩被子……可,若是他回來卻發覺她沒等他,到時候又拿二少拐彎抹角地罵她,難受的人還不是她。
唉!模不透啊,好久以前就模不透三少的性子,可她也沒打算要模清楚他的性子,只不過現下主子換人了,她再不願意也不行。
真是不懂他突地離去是為了什麼……
好倦哪……先睡片刻好了,她的眼楮酸澀得快要睜不開了。
心念一定,她合上的眼便不願再睜開了,索性往旁邊的茶幾一趴,連腳都縮到椅子上溫暖有點發凍的身子,安心地打起盹來,壓根兒沒發覺有道身影已悄悄來到她身旁。
「誰準你在這兒睡的?」毫無預警的暴怒聲,毫不客氣地在她耳邊響起。
巧葵驀然驚醒,仿若驚弓之鳥往前一跳,直往君從三撞去;不過她沒將他撞倒,反而撞進了他冰涼的懷里,教她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三少?」她干笑著,很識相地往後退了一步。
敝怪!方才好似有什麼東西刷過她的唇……既干澀又冰冷,八成是三少身上的襖子吧,手工真差,磨得她的唇有些發疼。「這是什麼天氣?你居然沒起火盆便在這兒打盹,你該不會打算將自個兒的腦袋凍成雪塊吧?你還嫌自個兒不夠笨嗎?」君從三冷睇著她有些發白的唇。
「我……我在等你。」她囁嚅著。
早知道就不等了,無端招來一頓臭罵。
「有什麼好等的?難不成沒了你守門,我會找不到自個兒的房間嗎?我又不是你家的蠢二少!」他沒好氣地吼道。
「二少不蠢,三少……你別老是這般說他嘛。」盡避沒有血緣關系,可他們好歹是義兄弟,何必一開口便這般傷人,全然不留情面?
「怎麼?罵你的主子,傷著你的心了?」他哂笑道。「多多少少。」好歹是她伺候了十余年的主子,雖說她沒怎麼盡到貼侍的責任,可二少待她極好,做人總是要感恩圖報嘛。
「你倒是挺忠心的……」他不客氣地啐了一聲。「可惜的是,你家主子不領你的情,已在長安成家立業了!」
「三少……為何你對二少這般厭惡?」還連帶地討厭她。
君從三瞅著她一頭霧水的神情,更加氣惱。「厭惡一個人還需要理由嗎?」他就是討厭他,成不成?
「那……三少又是為何厭惡我?」其實,她也知道自個兒沒權利這般質問主子,可她就是想知道嘛……無端端地讓人厭惡,她心里也不好受呀。
「我何時說我厭惡你來著?」他努力地壓下怒火。
這丫頭真是來磨他的性子的,她總是可以輕易地在他的心底點燃一把難以熄滅的火。
「你嘴上沒說,可……」她再蠢,也會發覺不對勁啊。「就像今天你說要收田賦,下雨了我替你撐傘,你卻二話不說地走了,還說什麼收完最後一戶要帶我去吃香的、喝辣的……」結果,她只嘗到滿口冰雨寒風。
「你既然知道我要收最後一戶,為何沒跟上?」他別過臉去,偏偏不正面回答她的問題。
「我又不知道最後一戶在哪兒……」她也想過要追啊,可她又不知道地方在哪兒。
「要出門前,我不是有拿冊子給你瞧過嗎?」他咬著牙怒問。「咦?」有嗎?
「我要你看清楚上頭每一戶要收取的田賦,要你看清楚每一戶人家在何方,結果你……」簡直是蠢得令人匪夷所思……她到底在想什麼?「我……」
「瞧瞧你家主子把你寵成什麼樣子了!田賦之事全是你家主子在處理的,跟在他身旁的你,怎會一點都不懂?」他真是受夠了。「你回房吧!沒事就待在房里,我會差人替你送早膳過去,我和你家主子一樣待你像個千金小姐,你回去吧!」
早知道她一竅不通,早知道她什麼都不會、什麼都不懂,可他就是氣,氣到幾乎無法自持。
然,他氣的到底是哪一點只有他最清楚……繞了一大圈,他最氣的是自個兒!不願承認的是……不二對她果真疼惜,而她更是習慣了不二的疼惜;兩人之間壓根兒不似主子和貼侍,說是夫妻似乎還貼切些……
混蛋!管他們之間到底是什麼關系,他何必這麼氣?
可,他就是氣,氣自個兒何必多管閑事!放任她自生自滅不就得了?何必硬逼著自個兒像不二那般寵溺她?
一個是君不二,一個是君從三,他何必擺在一塊兒比較?
就像今兒個,倘若不是他說要帶她去吃香喝辣,她會那般好心地替他打傘,甚至把傘都讓給了他,盡避淋濕了自個兒都無所謂?
只要有人待她好,她便能輕易地對人推心置月復?
笨女人!難不成她只要有得吃喝便已足夠?她未免太容易被收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