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為什麼要這麼做?一旦他拜在奇靈老仙門下,一待至少就要五年,那他豈不是五年都見不著她?
「都幾歲的人了,還要什麼娃兒性子?」喜恩嘴角帶笑,但眸子卻毫不客氣地瞪著他。「你五年後回來,正值弱冠之年,到那時,你要做什麼都成,不過是五年罷了,豈會待不住?」
嘖,他這家伙近來抽長了不少,都已經同她一般高了,眼看著他的身子一日比一日好,甚至在練武習字之余,還有閑暇邀她一同上街,她便愈來愈覺得不對勁。
最好的方法,就是趕緊把他送得遠遠的,眼不見為淨,省得他天天纏在她身邊,纏得她都快煩死了。
「我不要。」司馬邀煦很是堅決。
一分開就是五年,他怎麼受得住?
「我叫你去就去。」喜恩湊在他耳邊小聲地恐嚇著。
他身子健壯了,就開始會頂嘴了,甚至還會拂逆她!他也不想想他今日可以如此平安無恙,是托誰的福氣?
「我不要跟你分開。」他也小聲地回答。
他自小就無人陪伴在旁,倘若有人,也是年歲大他許多的丫鬟,如今好不容易才有了一個她,要他怎麼忍受和她分離?
「你以為你還是個娃兒嗎?」她惡聲惡氣地道。
啐,難道他當她是娘親不成?
不管她要上哪兒,他就會跟著上哪兒……算一算,這兩年來,整個揚州城大概都已經被他模遍了,他還想怎樣?
教她帶他去別處玩嗎?那可不成,她的地盤只限于揚州城!
所以,為免再讓他苦苦糾纏,她是真的別無他法了,希望他不會覺得她太殘忍、太無情。
「我只是……」
有時候,他總覺得喜恩一點都不喜歡他,甚至還有點厭惡他……
「沒有只是!」她完全不給他選擇的余地。
「可是……」
「住口!」她怒瞪了他一眼,然抬眼面對司馬玉麟時,又立刻飲去怒意,「老爺,男兒豈能畏縮地只待在家中不出半步?定是得要到外頭增加歷練,才稱得上是頂天立地的好男兒。」
「喜恩……」她真這麼希望他走嗎?難道她沒有半點不舍?
她側眼睞著他。像他這樣婆婆媽媽,像個娘兒們一樣,根本沒有男子該有的決斷,只會教她感到厭惡。
「好了,就這麼辦。」司馬玉麟下了決定,走到兩人身旁。「待五年後你習武歸來,我便讓你們成婚,如此一來,豈不等于雙喜臨門?」
嗄?喜恩微蹙起眉。
真是失策,她都忘了還有這麼一件事了。
成婚啊……屆時她要怎麼躲呢?不管了,反正她有五年的時間慢慢想這個問題。
司馬邀煦直瞅著她好半晌,才道︰「好,就這麼辦。」待他五年後歸來,定要迎她為妻,再也不和她分離。
第一章
藏花閣,揚州首屈一指的勾欄院,里頭的花娘個個貌美如花,絕艷誘人,伺候客人的手段又拿捏的好,遂名聲大噪,更有許多文人雅士、達官顯貴特地前來。
今兒個天色猶亮,藏花閣里卻已掛上大紅燈籠,迎接從四面八方涌進的客人,而這當頭,有個女子扮男裝潛在其中。
「爺兒,您是個生面孔,初次來嗎?是外地人吧。」老鴇見他一身素衣,然懸在腰際的玉帶綬環價值不菲,遂立即迎上前來。「想要什麼樣的姑娘,讓嬤嬤替你挑挑。」
女子麗眸斜睨,被藏花閣里頭迎來送往的嘻笑聲吵得有些惱火,再加上她有一肚子氣未能發泄,因此一張標致的臉始終覆著一層寒霜,不管老鴇如何舌粲蓮花,她只是迅速地在人群中梭巡著,彷若正在尋人。
「爺兒,要不你倒是說說,什麼樣的姑娘才會教你喜歡?」見他不答話,老鴇不禁有些沉不住氣。「咱們藏花閣要天仙有天仙,要洛神有洛神,只要爺兒拿得出好價碼,什麼都好商量。」
聞言,女子輕嘆一聲,自懷里掏出一錠銀子。「我要找個男人。」
老鴇霎時瞪大了眼,不只為了眼前的一錠銀子亦是為了他的一句話,然老鴇終究是個生意人,忙不迭地將銀子收進懷里,揚著手絹便道︰「爺兒可真是識貨,知曉咱們這藏花閣里要什麼有什麼……」她邊說邊掩嘴偷笑著,「嬤嬤立即替你打點,你請先在一旁候著。」
「你在胡扯什麼?」頓覺自己的聲音太大,她又連忙壓下音量。「我是要找人!」
嘖,把她當成什麼來著?是她話沒說清楚,還是她年紀大了听不清楚?她是要找人,找個男人。
「啊?」老鴇這才恍然大悟。「難不成爺兒有朋友在此?」
「可不是?」她沒好氣地道。
「那麼是嬤嬤會錯意了。」老鴇干笑兩聲,又道︰「不知爺兒要找的人姓啥名啥?」
「司馬邀煦。」
「啊,原來是司馬三少的貴客。」老鴇一呼,忙領路往二樓走。「哎呀,爺兒早說不就得了?還讓嬤嬤同你說得口沬橫飛。」
謗本都是她自己一廂情願地說個沒完沒了吧!喜恩在心底冷哼一聲。
「爺兒,你可知道,三少是咱們這兒的貴客,就連王公貴族也沒他來得闊綽,三少幾乎把這兒當成自己的家了,遂嬤嬤特地在閣里替他備了間上房,讓他可以隨時在這兒休憩。」
原來都是她搞的鬼?難怪三少爺會夜夜在這兒流連忘返,還索性住下了……
他想要怎樣,她自然是管不著,可問題是老爺甫過世哩,難道他會不知道嗎?他不守孝便罷,不穿素衣也罷,居然跑到這種地方風流……再任性也該有個限度吧。
難道老爺過世,他一點都不難過?
怎麼可能,老爺疼惜三位少爺在揚州城是出了名的,他怎能無半點孝心?
何況,二少爺趕著在百日之內將懷笑娶進門,府里頭上上下下為了老爺的喪葬之事和二少爺的喜事全忙得人仰馬翻,他居然在這兒偷閑……
好樣的,上了一趟西冷山習武歸來,他便變成這模樣了,真不知道他上西冷山學的到底是什麼獨門功夫?可以讓他一連三年勤跑藏花閣,彷若這里成了他練武的好地方。
啐,真是荒唐!
閉了個彎,尚未轉進上房里,喜恩便听見一個極為熟悉的笑聲。
門一推,簾一掀,果真見著司馬邀煦身著天空藍瓖銀線的袍子,搭了件玄色絲緞半臂,腰上懸著大內御賜的革帶,革帶上系著綬環,下頭結著金鎖穗,而綰起的長發上頭還以玉冠束起……
瞧他那一張俊美得仿若潘安再世般的俊顏,他明明已經瞧見她了,卻又視若無睹地跟花娘調笑,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
「大內傳來了手諭。」喜恩把詔書往矮幾上一丟,隨即在他身旁的椅子坐下。
司馬邀煦緩緩地轉過眼,手一擺,花娘和老鴇皆順從地退下,見簾子再次垂放,他才攤開詔書詳讀。
「你好歹也該要有個分寸,老爺才剛過世,二少爺現下要娶懷笑過門,府里頭忙得不可開交,你居然在這兒流連數日未歸……」氣死她了,氣得她直想掐死他。
「爹成仙了,我自然是要為他歡喜的,是不?」他濃眉微挑,大眼睞著喜恩,唇角勾起一抹笑。「我原本是想要請十來個花娘到家里頭熱鬧一番,然二哥不準,我只好作罷了。」
「二少爺當然不會答應!」誰會答應這種大逆不道的事?
這小子,真是愈活愈回去了,真不知道他腦子里到底是在想些什麼?原本老爺是打定他一回府,便要替他們兩人完婚,孰知他回府之後,卻再也沒提過完婚之事,反倒是天天往花街柳巷走,氣得老爺不輕,一陣子下來,身子也跟著差了許多,前些日子便駕鶴西歸了,害她也覺得有點內疚,然而……真正的始作俑者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