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怎麼可以這麼做?太目無王法了。」她低聲哭泣著。
雖說畢納珍伉儷已報了官府,將那等人全都逮進衙門了,但季叔裕終究是受傷了,而且這傷可能還得要休養上一陣子。
雖然大夫說季叔裕未傷及要害,而且身子極為硬朗,不會有大礙,但他至今仍是起不了身啊!
大夫前腳才剛踏出,畢進寶後腳就跟上,立即在季叔裕跟前哭得泣不成聲,活似他已經奔往西方極樂見佛陀去了。
「你能不能別哭了?」他問聲道。
她一直哭著,一直哭著,那聲音仿若在他的傷口上引起了哄鳴,痛得他直想要咒人。
再說,她的淚水加斥駕,一鬧便是一個時辰;倘若他再不制止她的話,說不準待會兒真的要駕鶴西歸了,屆時她更是有得哭了。
「可是你受傷了。」說著說著,她的哭泣聲再次一起。「別哭了,你愈是哭,我的傷口愈疼了!」見她又放聲哭起,他忍不住地嘟了一聲。
哎,不過是這麼一點小傷,她何必哭成這樣?
倘若她見過以往的他,那她豈不是要被他給嚇死了?
畢進寶被他一嚇,止住了哭泣,眨了眨如扇般的濃眉長睫,只要淚水不爭氣地又掉了幾滴。
她吶吶地問︰「季大哥,你是不是生氣了?」
他是不是怪她沒有及時趕到?還是氣她絆住了他的手腳,成了他的累贅?
「我……」廢話是要教他說上幾回?
從方才到現下,他不知道已經解釋過多少回了,她居然還明知故問,這豈不是存心要氣死他?
正要狠下心地怒斥她一頓。卻見著她晶瑩的水眸不斷地滑落淚水,頓時他的喉嚨便像要讓那淚水給區住似的,塞得他心頭發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真是太邪門了。他居然抗拒不了她的淚水。
不對,似乎在更久之前,他就是老懺逆不了她,不管是面對她的笑臉還是她的淚,感覺自個兒像是被她玩弄于股掌間,全然抗拒不了。
「季大哥,你不要生我的氣,我真的不知道會發生這種事,我若是早知道話,我……」她抽抽噎噎地訴說著。卻不知道接下來到底要說什麼。」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家能如何?」他淡道。
唉,她怎麼會笨到想要幫他呢?何況她能幫上什麼忙?她只能乖乖地躲在他懷里不就得了,何必跑去同那些蠢人理論?
倘若不是因為她突地踫到他背後,他也不至于會被劍刺傷了。
說穿了,她根本不是在幫他,反倒是在扯他的後腿,他甚至還覺得她和那群人根本就是同一陣線的。
「我可以大喊,叫人來幫忙。」或許她的聲音不夠大,但總勝過他連哼也不哼一聲的好。
「若是有人听見了,相信一定會願意拔刀相助。」
「那是荒郊三野嶺,你就算是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他像是蓄意挑釁一般,「況且就算真有人听見了,你以為人家會願意拔刀相助嗎?」
這等世風之下,人人進之唯恐不及了,還有誰會願意靠過來?
「可是當初我連喊都沒減,甚至都已經嚇昏了,你還不是救了我?」她輕聲道。
倘若不是他救了她,天曉得當她落到那些人手中,她到底會變成什麼樣子?
「你以為每個人都會像我這般好管閑事來著?」他微紅了臉,趕快別過臉去,不讓她發現他少見的羞紅。
嘖,她真是快要把他給逼瘋了。
說她迷糊,她似乎也不怎麼迷糊,居然還說出這般教他面紅心跳的話來,害他不知道該如何回應才好。
「說的也是。」她低下粉須,沒見著他的羞態。「不過,咱們要是不住在那荒郊野外,不就能躲過那些事了嗎?」
「季大哥,你就在這里住下吧,往後這就是你的家,這麼一來就不會再發生這麼可怕的事了。」對喔,她之前怎麼都沒想到這麼好的法子。
「這碧羅苑很大,再住蚌十來人都夠,若是季大哥可以在這兒住下,往後就不用那麼忙地干活了;你只管放心地在這兒住下,啥事都不用擔心。」
她怎麼會這麼笨呢?這麼簡單的事情,她早該要發現才是,不該笨得想要回去同他住在那易惹來殺機的荒郊野外。
「等等,你在胡說什麼?」他攢起濃眉,微微坐起身。「我堂堂一個大丈夫、你居然要我同你住在這兒,這豈不是等于我要躲在你的老院中過活了?我才不要,你甭打這主意。」笑話,若是他答應了,他這張臉要擺到哪里去?
「怎麼會?若是你願意迎娶我的話,這一切都是順理成章得很,天經地義得很,哪會有什麼關系。」淚痕尚停留在粉頰上,但她卻是樂不可支。
「這豈不等于要我入贅?」他驚吼一聲,牽動了傷口,痛得他欲哭無淚。
打死他、疼死他,就算暴尸荒野也無妨,橫豎他就是不讓人招贅,就是不賣他這一身的傲骨。
「那有什麼關系?」她頗為不解。
「關系可大了。」他疼得臉色發青,氣息如絲,卻仍是堅持要爬起身。
「季大哥,你在做什麼?大夫方才幫你扎好了傷口,你若是這樣亂動,傷及傷口的話,那該怎麼辦才好。」見他要爬起身,她連忙將他壓下,在一陣手忙出亂之中,不小心地壓著了他的傷口。
「啊……」季叔裕聲嘶力竭地暴喝一聲,疼得他渾身發顫,只差一點就要咒罵她了。
「季大哥,對不住,真是對不住,寶兒不是故意的。只是……」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因為他要起身,遂她才想要把他壓下去。
誰知道她偏不倚地就往傷口上壓下,肯定令他疼極了。
「你……」她是故意的,鐵定是故意的,要不然有誰會笨得用手壓在他的傷口上。
傷口上頭還覆蓋著白布哩,她不可能沒見著。
要他別走,他也不該這般心狠手辣啊。
「我……」她不知所錯地睞著他。
「叫什麼玩意兒?我在十里外都听見了。」畢納珍端著一碗藥汁,一腳踢開門板,抬眼眯著仿若交頸鴛鴦般親密的兩人。
「唷,這是怎麼著,你們兩個是什麼德行啊?」
「有啥關系?他們都快要成親了,親密點有啥不好?」跟在後頭進來的畢來銀噙著笑意踏進門內,接過畢納珍手中一直不放的藥碗來到床釁。「寶兒,讓他把藥汁給喝下,傷口會好得更快。
「誰說他們要成親來著?咱們根本就不知道那個男人到底是什麼底細,根本不知道他接近寶兒是不是別有用心?你們真要讓寶兒就這樣出閣?」畢納珍喋喋不休地說著,雙眼卻直盯在那碗藥汁上頭。
「多相處點日子不就知道了?」畢來銀把藥碗遞給畢進寶。
「那得要花多少銀兩啊?」畢納珍痛苦地低喃︰「我方才瞧了老半天,壓根兒瞧不出一貼十文錢和一貼一兩的藥到底有何不同?」天曉得這個男人是不是在外頭招意上了一大堆冤家,說不準只要一踏出畢府,便又會有一大堆人等著要揍他,誰更說得準到時候還要花上多少銀兩?
哎呀,他是禍害,絕對有一堆仇家,光是這一點,畢納珍就不允許他留下。
「矚。那是我要大夫用最好的藥,遂可能貴了些。」畢進寶緩慢地扶著渾身動彈不得的季叔裕,壓根兒沒發覺他疼得眼冒凶光,
包沒听見他疼得緊抿雙唇,忍下在暗地里咒罵的穢語。她只顧著把藥汁往他的嘴里倒。「貴了些?這豈只是貴了些?」畢納珍簡直快要發狂了!「說,是不是城西那個蒙古大夫?我非要去找他理論不可,一貼一兩銀子的藥他也開得出來,他以為他是獅子嗎?想開口也要找對象!居然欺上咱們畢府,他是活膩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