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姑娘果真是古怪得很,不過倒是不令他討厭。
「是嗎?」做慣了,便能這麼順手嗎?
「我從小到大都是這麼干活的,而且都已經做了二十年了,我能不順手嗎?」他手腳利落地捆好剛劈下的干柴。
「是哦。」她點了點頭,「季大哥,你劈這些干柴不會劈得太多了嗎?」
這有十多捆呢,他需要這麼多柴火嗎?
季叔裕雙手各抱上一捆柴火,走進小茅屋後頭,又立即閃身出來對著她笑道︰「你是個千金大小姐,自然不懂得我多劈些柴火是為了什麼。然在這等鬼地方過活,倘若不趁著無雪雨的好天候多劈些干柴,屆時若是下起雨來,而家里又無柴火,豈不是要把自個兒給凍死,甚至也無法開火了?」
丙真如他所言,她還真是個落難的千金大小姐呢。
倘若他是一般的姑娘家,她說該知道這麼一點柴火要過冬,還真是有點勉強哩。
只是她到底什麼時候才要同他說啊?他快要等不及了。
「你知道我是千金小姐?」她錯愕。
難道她先前醒來時,已胡里胡涂地把畢府的事告訴他了?可是若她有醒來的話,應該有印象的,怎麼會……
懊不會是她發夢說的吧?
「瞧你身上的打扮便知曉了。」他邊說邊抱著兩捆柴火閃到茅屋後頭去,一眨眼工夫又走了出來。
「是哦。」說的也是,三姐老說她的衣料全是從江南織局購來的,看來不是誆她的。
只是這麼一來,倘若她想要再待下去、那不是挺麻煩的。
季公子人再怎麼好,怎麼也會顧慮她是個姑娘家,定會問她家住何方、家有何人、怎會淪落在此……她該怎麼回答他才好呢?
「對了,你怎麼會跑到這荒郊野外?」季叔裕口中問著,但手上的活可沒停著。
然畢進寶卻已經嚇得瞪大雙眼,腦袋里頭一片空白,壓根兒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
「還有你出身何處、你是同誰一道出門,或者是同家人走丟了,還是怎麼來著?」
未察覺她的異狀,季叔裕依舊邊問著,邊把柴火全部給做到茅屋後頭去。
「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
畢進寶緩緩地坐在台階上,一雙晶亮大眼直睞著地上,心里早已亂成一團;她好不容易打算待下了,倘若他要她回去的話該怎麼辦?
「對了,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見她直瞪著地上,仿佛要把地上給挖出個洞來,他連忙找了其他的話題,企圖先引開她的注意力,省得她真有什麼難言之隱,而把她給逼急了。
他是個粗人,說起話向來是口直心快,沒什麼惡意,不過她是個姑娘家,若說得太直接總是不妥。
他得要禁自個兒的口了,省得不知不覺中再傷了她,那就糟了。
「寶兒,季公子可以喚我一聲寶兒,我的姐姐們都是這般喚我的。」畢進寶小聲地道,仍舊不敢抬眼。
「寶兒?」
季叔裕猶豫了一下,「直喚姑娘閨名,似乎有所不妥。」
「寶兒的命是季公子救的,直喚閨名又如何?」如有什麼不妥?
「倘若寶兒打算要以身……」
「那你也喚我一聲季大哥吧,別老是公子、公子喚著在下,听起來怪別扭的,我又不是什麼文人雅士,姑娘不用那麼客氣,喚一聲大哥即可。」他趕忙打听她的話,省得她待會把「以身相許」這四個字給說出了。
他最怕听到是這四個字,真不知過這些姑娘家到底是在想什麼,怎麼他每次一救人,使有人要以身相許來著?
他可真是嚇怕了,不敢再教這些話听到了,不過這次會搭救她,倒也是算是情非得已;他只是正巧遇見了的,所以不忍心不理睬。
「好。」她甜甜一笑,「季大哥,那你也得喚我一聲寶兒。」
「呃……好。」她笑起來還真是甜美呢,害他看得都有點不好意思了。「寶、寶兒,你可吃飽了?」
「吃飽了,卻不知道季大哥用餐了嗎?」她反問著他。
太好了,他似乎忘了問她打哪兒來的一件事了。
天底下最難應付的是姑娘家,尤其是像目前這般嬌柔似水的小泵娘,更是教他不知所措,同時也不能教他放著她不管。
雖說如此,兩人若老是處在一起,日子久了,總不免引人側目,甚至竊竊私語。
他雖無所謂,可是她一個姑娘家,尤其又是個千金小姐,她的清白豈能讓他這個鄉野之人給玷污了?
***
「季大哥,寶兒、寶兒有一事相求。」見他一會兒揚眉、一會兒紋眉,仿若正思忖著什麼事,畢進寶趕緊在他開口之前問他。
「嘎?」該不會是……
「寶兒暫無出所,想問季大哥這附近是否有大戶人家,可以讓寶兒到宅里打雜干活的呢?」畢進寶沉住氣,想盡辦法壓住自個兒快要蹦出胸口的心。
這可是她打娘胎以來頭一次撒謊,要她如何不惶恐?「畢竟老是待在這里,總怕給季大哥惹上麻煩,遂寶兒想……」
「不用,你就在這兒待下!」經她這麼一說,季叔裕不由得有些微惱。「好歹,你也喚了我一聲大哥,那我就算是你的兄長,而你也是我的妹子;你要在這兒待多久便待多久,豈會給我惹上什麼麻煩?橫豎,你睡在房間里頭,我就睡在柴房里,不怕他人造謠生事。」
真是的,他一個大男人能有什麼麻煩?他只是顧忌她的清白而已。
況且,她一聲大哥都喚得這般嬌柔了,教他的鐵石心腸都酥了,如何能再揭她的傷口,甚至說些要她趕緊離開之類的話語。
季叔裕傻氣地笑著,頓時驀然一愣。
不對,他本來就是要她離開的啊,可方才他承諾了她什麼了?
「季大哥,你睡柴房?」畢進寶錯愕地站起身,「寶兒怎麼好意思讓你睡在柴房,而獨自佔了房間?」
他是個好心人,然而她卻為了要暫時留在這兒而騙了他。
「不打緊!」听她這麼一說,他先前的顧慮又立即忘了。「我的身子這般硬朗,睡在柴房算什麼?況且我在里頭鋪上了不少的干稻草,還挺暖的呢!」
「真的嗎?」干稻草會暖嗎?她記得她先前也睡過,但卻被凍醒了。「季大哥,柴房在哪里?」
她非得要親眼看看柴房里的一切不可,總不能因為她硬要窩在這兒,而讓他給凍著了吧!
「就在旁邊啊。」他指了指方才閃身進去的地方。「你不用擔心,干稻草都鋪好了,真的是挺暖的,我現下擔心的是你房里的被子,怕它不夠暖,反倒是讓你給凍著了;遂我打算過兩日拿些東西到城里變賣,再順便替你張羅件新被子回來,屆時你就不覺得冷了。只是……你……呃,我能問你現下在干嘛嗎?」
正努力一步步朝他前進的畢進寶,一臉疑惑地睞著他。「我在走路啊。」難道他看不出來嗎?
「你的腳該不會是受傷了吧?」他輕聲問著。
瞧她走路的樣子,倒也是挺正常的,不像是受了傷,只不過這步伐和速度會不會太慢了一點?
她從那兒到他這兒的距離,不過是幾步之距而已,犯不著走得這麼慢吧!
「我的腳沒事。」看起未像是有事嗎?
「那你是凍僵了腿嗎?」他知道自個兒的問話實在是有點失禮,但是她實在是走得太慢了。慢得快要讓他受不住。
「沒有。」她方才只不過是在地上坐了一下,壓根兒不礙事。
敝了,怎麼大伙兒都說她走得慢哩?娘說的,大戶千金走路得要婀娜多姿、徐步漸進。不得像一般姑娘那般毛躁低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