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底下就屬他這種男人最差勁,不但自認為自己家財萬貫便欺凌別人家的千金,甚至還得看對方的身家背景,才決定適不適合當他的妾,這是什麼道理?要三妻四妾還這麼天經地義?欺負人也不是這樣吧!
雖說男人三妻四妾,似乎真的挺天經地義的,可她就受不了這種事,要她學愛貴妃那般千等、萬等,為君笑、為君愁,萬般神態只為了一個男人,夜夜含淚等待皇上的寵幸……如果是她,八成先賞自個兒白綾三尺自我了斷算了。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著。唉!這種事,上自天子下至凡夫俗子都是那麼想,倘若要她依靠這樣的男人,她還是靠自己就好。
尉遲方勍見她臉色卑微,惱得一句話都說不出口了。
她不是快要動怒了嗎?怎麼卻又……為何他會模不透她的性子?不過是個微不足道的女人罷了,他又怎麼會如此地在乎她的一舉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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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藺纚衣、藺纚衣──」
遠遠地听到尉遲方勍的吼叫聲,原本正待在樺木林里的藺纚衣假裝沒听見馬上拔腿就跑,她穿過人工湖泊上的小橋,越過亭子,直往後院的西方跑。
笑話!此時不逃更待何時?虐待下人也不能這麼勤的,不是嗎?
在後宮伺候愛貴妃時,便常听見其他宮女們談及其他嬪妃凌虐宮女的手段,其手段之殘忍總教她們昨舌,但……若要同她現下的主子多加比較的話,那可是差了一大截。
自從同他一道外出之後,他總是要拉著她往外跑,硬是要她伺候著他……伺候他自然不是問題,況且若是同他一道出府,便可以省去很多差事不用做,對她而言這當然是好消息,可最大的問題則是出在他身上。
他帶著她,若是當中無女眷,便要她充當賣笑的歌妓,直到真有歌妓助興為止,接著就立即把她趕到房間外頭,不給她喝茶便罷,居然也不給她吃的,還要她看著他風流快活……要她怎麼受得了?
尉遲方勍要她看他花天酒地又不給她吃喝,虐待人也不能用這種辦法!
她寧可待在府里,盡避府里有忙不完的工作也不打緊,她寧可在府里忙到死,也不想再看他們這些男人在外頭左擁右抱地風流快活。
她看不慣他那模樣,不喜歡就是不喜歡,討厭就是討厭,根本不需要原因。
一想到世間女子都得要忍受自個兒的夫君尋花問柳,她就忍不住要抱怨老天的不公!倘若是女子養面首的話,肯定會被人評為不守婦道的女人,但若是男人養了一大票的妾,卻不見任何人說是傷風敗俗……
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哼!她這個主子老說他受不了城內千金的糾纏,然而卻老愛到花柳之地和商賈談生意,啐!話都是他說的,矛盾透了他卻不以為然。
她現下一見到他就討厭,更不想伺候他出府了,如果他欲以此為由趕她走,她可是等著呢!
避他把喉嚨叫破,她也不想理睬他。
不過……這後院西側,她似乎是沒來過……
這兒也有人工湖泊,甚至還飄送著濃郁的花香味,讓她整個人都舒暢了起來。
看來這里似乎很不錯,有涼亭,亦有假山流水,看起來與東側不盡相同,卻多了一份恬淡的靜謐感,讓她直想要在這里多待一會兒,不過這地方似乎是太顯眼了一些,倘若不往里頭走的話,就怕待會兒讓尉遲方勍逮著了可就不好了。
她往更西側走,沒兩步就瞧見了院落。
西側也有院落?她正疑惑著,卻突地讓身後的聲響嚇得寒毛直起。
「你是誰?」
她是誰?這嗓音不是她主子的聲音嗎?可怎麼會問這蠢問題?別告訴她,他認不出她的背影。
藺纚衣緩緩轉過身來,決定同他決一死戰,再也不要忍氣吞聲地任他欺罵了,管他到是要怎麼處置她都無所謂。
不過……他是誰啊?
藺纚衣眨了眨晶亮的水眸盯著眼前身著華服的男子,他慘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她不由地替他擔憂,怕這風會把他吹倒了。
「你是府里新來的丫環?」尉遲再勖問道,緩緩地勾唇輕笑。
藺纚衣瞬時明白,欠身道︰「奴婢給二少爺請安。」瞧他這一身打扮,他不用開口她便猜得到他定是少在府里出現的二少爺。
也難怪他甚少在前院出現,看他這臉色,她是多怕他會在她眼前倒下,說真的,如果他真的倒了,她肯定扶不起來!對了,這里怎麼不見半個丫環?
「丫環是不能進西風苑的,難道大哥沒同你說起?」尉遲再勖很意外見到她。
「奴婢不知道。」有這規定嗎?她是知道尉遲府有兩個少爺,可她卻一直不知道二少爺到底是在這偌大宅邸里的何方?不能怪她啊,她光是一個大少爺就快要把她折騰死了,哪里還有閑工夫去想二少爺?
何況她是大少爺的貼身丫環,她只需要知道大少爺的事即可,哪里管得著二少爺?她不過是個微不足道的丫環罷了,又不是管事,知道那麼多事作啥?
「是嗎?」他淡然地笑著。「那麼……你到里頭幫我磨墨吧!」
尉遲再勖走在前頭,領著她走進寬廣的西風苑,自偏廳走進了書房,在檀木案邊坐下,他抬頭瞅著仍站在門口的藺纚衣一眼,不由地又笑了。
「雖說這西風苑沒什麼人,可我不會輕薄你的,你可以放膽進來,犯不著怕我。」話落,他又笑了。向來只有人覬覦他,他可是避之唯恐不及,然她卻一臉警戒的樣子,活怕他把吃她了似的,讓他見了直想發笑。
「奴婢沒這意思。」她表現得那麼明顯嗎?
藺纚衣微紅了粉頰,垂下螓首輕移蓮步地走到他身旁。倒也不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那是因為她的主子實在是太荒唐了,誰能保證同一血脈的他不會同他大哥一般?況且她的美貌連十一皇子都想要染指,更何況他們這一介草民?
不過,瞧他這副病懨懨的模樣,如果他真打算想要對她意圖不軌的話,怕他也是沒那氣力才是。
藺纚衣在心底暗暗盤算,斂眼瞅著他提筆,驚見他揮毫迅速,深淺交錯地勾勒出尉遲府的後院風光,教她傻跟。「二少爺,原來要奴婢磨墨,是二少爺要作畫呀!」原來尉遲府的二少爺還是個風雅之輩。
哎呀!若是要同大少爺相比,二少爺身上可是充滿著書卷氣,哪像他大少爺一身銅臭。
「不過是打發時間罷了,如果不找點事做的話,在這院子里,沒病也要悶出病來。」尉遲再勖笑得極為輕柔,蒼白的臉透明得似乎隨時都會消失似的,讓她直盯著他好久、好久。
她似乎是有點懂了,也難怪他會提筆作畫,畢竟依他這病體,怕是哪里也去不成的,他同他大哥大相逕庭。
「可怎不見西風苑有人伺候著二少爺呢?」她都忍不住要為他叫屈了。
從方才闖進後院西側到她踏進西風苑里頭,一直沒見到有人伺候著他,他可是個病人,如果身旁沒個人照應,若是出事了,要誰負責?
大少爺也真是的,只知道替自個兒找個貼身丫環伺候著,卻沒給自己的弟弟添個人手,放任他一個人在這麼大的西風苑里自生自滅,他們真的是親兄弟?
太沒人性了!
「西風苑不得有女眷,只有一干家丁,我嫌他們礙眼便要他們退下了。」他停住了筆,抬頭輕瞅著她。「如果是像你這般美艷的丫環伺候著,我就不會要你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