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冰啊……然雖是很冰,卻成功地澆熄了她一整天下來的燥熱,讓她整個人都舒坦起來。
然而盡避泡得極為舒服,在只有月光照射的湖面上,她也只敢緊攀在湖邊,就怕一個不小心愈往湖中央過去,回不來的話,那可真是槽了,就不曉得該不該張嘴喊救命了?
為免憾事發生,她還是得要適可而止,況且她也必須注意東水樓里是不是有她那主子的鬼叫聲,倘若有的話,離岸邊極近的她得在第一時間趕緊上岸。
對了……她方才離開他房間時,該是沒將燭火給弄熄吧?怎麼……
藺纚衣泡在湖水中,她偏著螓首直睇著東水樓,尉遲方勍的房間,思忖著燭火怎麼會熄滅了,然她沒想太久,他洪亮的鬼叫聲立即讓她回過神來。
「藺纚衣──」東水樓內傳來他聲嘶力竭的吼聲。
她愣了一會,隨即攀上岸,在湖邊胡亂地找著方才褪下的抹胸,找著她的襦衣、羅裙,然而還沒穿好,她親愛的主子仿若地獄的惡鬼,不悅地矗立在她的眼前。
「大少爺……」她干笑兩聲地虛應。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她該是沒有犯下什麼需要讓他那麼生氣的事,不過是沐浴罷了,犯得著那麼生氣嗎?當然是不用的,不是嗎?
藺纚衣胡亂地將襦衣微微拉攏,她搓著冰涼的掌心,努力地擠出笑來。
「誰允許你在這兒的?」尉遲方勍鐵青著臉,一張俊俏的臉滿是憤怒。
「奴婢以為大少爺已入眠,所以……」藺纚衣說不出話了,只好再干笑兩聲掩飾心虛。
是,她知道她確實是不應該擅離職守,不該把主子的話沒放在心上不以為意,可她一身黏膩得不舒服嘛,讓她偷空淨身一下,犯得著搞得好像她犯了滔天大罪地審問她嗎?
大人有大量啊!像他這麼小鼻子、小眼楮的,怎麼成就大事?
「所以你就私自到這兒淨身,好讓那女人闖進我房里?」尉遲方勍話到最後,仿似忍抑不住怒氣般地質問出口。
就是要她看守著大門,孰知她守著、守著卻守到湖泊來了。
她前腳剛走,那個女人後腳便跑了進來!怎麼,城里的人到底是怎麼看待他的,以為以色侍主,他便會將之納為妾嗎?那些蠢女人的爹娘到底是在想些什麼?以為他色心當頭,一見女人便守不住心嗎?
然而最、最可惡的依舊是她,倘若她乖乖地守在花廳里的話,他就不會讓人打擾,他現下該是還睡得正舒服才是。
「女人?誰?」又有人跑進他房里?
到底是那些丫環在打他的主意,還是他虛編了故事?可若是他編排的故事,事情該不會那麼巧才對……那些丫環們也未免太猴急了吧!還是大唐風氣開放讓這一干女子可以不顧一切地獻上清白?
她一直以為只有在宮庭之中才會爭奇斗艷,進了尉遲府之後,她頓時發覺似乎不是那麼一回事。仿佛女子都可以為了錦衣華服而出賣自己,而男人更可以利用權勢來欺凌女子,這事兒不管是在宮內還是宮外,都是如出一轍。
「還能有誰呢?」丫環的名單上,除了她之外的丫環,有哪一個不是抱著飛上枝頭當鳳凰的心思入府的?
「太多了,倒也挺難猜的……」她喃喃自語道。
一時之間,還真是讓她猜不到,不過就算真是讓她猜中了又如何?又不干她的事,她更沒有意思阻擾他人的美夢,不管成或不成,她都不想管也不想干涉。
「你也是其中之一嗎?」他突然問道。
他的話一出口,她隨即不解地抬頭睞著他,卻突見他的目光竟是在她身上,若要說得正確一點,或許該說他是把目光放在她的……她的衣襟散了,里頭的抹胸尚未綁上繩結,狼狽之樣讓她不難猜想他話中的意思。
「我不是!」她立即否認,轉而拉緊了襦衣,往後退了一步。「我是方才淨身听見你的吼聲,手忙腳亂地穿上衣衫才會……」
鎮靜、鎮靜,把話說清楚不就得了!
再難听的話,她在宮中都听到耳朵快要長繭了,怎麼這當頭還會介意呢?可她總是不懂,為何她的身份低便注定得要受盡冷嘲暗諷卻又不得反抗?
「不自稱奴婢了?」他有些意外她的反應。
月光偏巧映照在她白皙的胸上,讓他不想瞧卻也瞧得一清二楚,讓他因為初見她的美態而感到心動出神,連要譏笑她的事都忘了。
「我……奴婢……」嘖!她這舌頭是怎麼著?打結了不成?剛才分明是泡水泡得冰透心脾,怎麼現在她卻覺得臉頰燒燙得很,像是快要熱出病來似的,連話也愈說愈不清楚了。
「給我回花廳候著,倘若要是我一叫你的名字,又讓我喚不到人來的話,到時候你可千萬別怪我。」尉遲方勍握緊了雙拳,努力地收回心神,他轉身走回碎石子路往東水樓去,不敢再回頭見她嬌媚的神態。
懊不會是方才讓人挑起了,要不……他怎會突地覺得她美得教他收不回目光?
「奴婢知道了。」見他轉過身離去,她偷偷地松了一口氣。
就這樣?看來他也沒有多生氣,是不?
藺纚衣手腳俐落地為自己整裝完畢,套上靴子之後才若無其事地跟上他的腳步走回東水樓,盡避她的臉依舊燒得有些難受!
第四章
累啊……
他以為他是主子,他便可以騙人嗎?
說什麼只要她伺候他即可,說什麼只要她當他的貼身丫環……連日來,他一天到晚都不在府里,讓她伺候不了,害他被管事抓到前廳去做些打掃的工作,有時候還要輪流到膳房準備伙食!
想要累死她也犯不著這麼做吧!真是太沒人性了。
早知道會那麼累的話,她死也要求他帶她一道出門,省得讓人不小心折磨至死,說來說去,都是她失算,還真以為他不在府里,她什麼事都不用做,不過那也是他誤導她的。
藺纚衣在心里又暗暗地咒了他一聲之後,她仿若是作賊一般地左右觀看了一下,隨即閃入後院的林子里,躲在高大的樺木後頭,偷偷地歇一口氣。
唉!若是不趕緊偷空讓自個兒歇一下的話,她會累死的。
如果不是這幾日都在府里做些打掃工作的話,她可真的不知道府里原本有數十個下人,如今跑得只剩下十來個,而那麼大的府邸,就只有這十來個下人忙里忙外,也難怪她會忙得雙腿發軟、腦袋發昏。
累啊,真累!
全都怪他,怪這睥睨天下的尉遲府大少爺騙她,然後他脾氣又是一等一的暴躁,像是個不可一世的暴君,難怪這些仰慕他盛名而來的姑娘們一個個地待不住,累死了她這個歹命的丫環。
唉!人家是大少爺,天天在外頭晃,要往哪去便往哪去,誰也管不了他、攔不住他,然而她呢?只是走在街上便可以惹事!
自古以來,男女之間的差別便宛若雲泥,男人是天,而且是不可一世的天,女人是地,而且是一片爛泥的地!男人可以在朝為官,可以外出洽商,可以拈花惹草任意尋歡,然而女人終究得要找個男人依靠,守著不忠的夫君,守著一屋子的冷清寂寞,守著自古以來的男女不平等,真是太不公平了!
在這男尊女卑的風俗之下,女人是可悲的,然而卻又無計可施。
可她不像一般的女子,她可不想找個男人依靠,要依靠他人倒不如靠自己,說不定還來得穩定些。
只要她攢夠銀兩,做點小生意營生養活自己,一個人過得自由自在,又不需要看人臉色過活,一想到往後便可以過這種神仙般的生活,她便有力氣咬牙再努力下去,不過,還是再讓她稍歇一會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