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應了聲好,連忙往膳房跑。
「我真是搞不懂你,這兒又不是只有這麼一家茶肆,咱們又不是非得在這家店落腳,為何要忍受小二那一對識人不清的狗眼?」里頭用膳的人不多,她壓根兒不打算壓低嗓門。
橫豎她說的都是真的。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況且,我也有打算要跟他化緣;若是他想要趕我走,我也無話可說。」飲禪不以為意地道,睇見角落里仍有些人群,下由得再把帽檐壓低些。
愈是靠近揚州,認識他的人便會愈鄉,遲早有一天會讓她知道他的身分,不過是拖一天算一天罷了。
「你要跟他化緣?」她拔尖吼著,見他把手探了過來,連忙噤聲。
真教人不敢相信,她不敢想象他拿著缽跟那個可惡的店小二化緣的畫面。
要她怎麼能夠忍受那種事?
他怎能忍受對一個狗眼看人低的混蛋低聲下氣來著?
他好歹也要替她想想,她可是他的主子哩,她沒窮到連一頓膳食的銀兩都沒有,他犯得著把自己放得那麼低姿態嗎?倘若他把自己打點好,換上新袍、把長發束起,哪怕成不了鐵錚錚的漢子?
「小僧乃是帶發修行,臨出淨靈寺,方丈特賜一個缽,便是要小僧沿路化緣來著,要不小僧帶著缽何用?」他斂眼說得極為清冷。
是方丈看出他戾氣橫生,硬是要他忍氣吞聲、修身養性,要他同人低頭,乞討,對他果真是項極為嚴厲的考驗。
如果不是他欲入佛門,要他如何忍受此等窩囊事?
「我呸!你是當我死了不成?」南門天驕猛地一吼,見他眉一擰,連忙又壓低嗓門。「你要搞清楚,我是你的主子耶,我身上的盤纏雖然不多,可要請你吃個幾頓飯絕對不成問題,我怎麼吃、你便跟著怎麼吃,何必看他人臉色化緣?」
她不要、不要、不要,絕對下要!
她絕對不接受這種事,要她看他低頭,倒不如給她一刀痛快。
「你忘了我是出家人?」他搖了搖頭,拿這任性的姑娘無可奈何。
「出家人又怎麼樣?出家人就得讓人看輕的嗎?」她冷哼了一聲,把方才店小二丑惡的嘴臉深深地記在腦海里。「我說不讓你化緣就是不讓你化緣,待會兒他上菜,我吃啥、你就吃啥。」
她長這麼大何時讓人頂撞過?又是何時讓人牽著鼻子走了?凡事只有他人听她的份兒,沒她听話的份兒,況且她又不是在害他,她是為他好。
「那怎麼成?」
「我說成就是成。」沒得商量,也不用商量。「找同你說……」
她橫眉豎目地瞪著他,卻見店小二諂媚著一張臉端著一盤熱食走來,她的一雙柳眉不由得擰緊了。
「你這是什麼態度?居然把指頭都伸進盤子里,里頭的東西還能吃嗎?」南門天驕火大地拍桌,毫無小兒女的姿態,反倒是一派狂傲。「再說你這是什麼東西?是餿食嗎?怎麼嗅不到半絲香氣?」
瞧瞧,這面食里頭沒半點料,無菜無肉無香氣,教人怎麼吃得下?
她長這麼大,可還沒瞧過這等粗劣之食,她自山莊里帶出來的干糧還比這些東西精致許多。
「姑娘,這是本店的招牌雜碎面,姑娘可得先嘗嘗才知道味兒吧!」店小二陪笑說著。
「呸,本姑娘不食此等雜食,給本姑娘端下去!」她壓根兒不給情面。
雖說這兒不過是驛站,可是給她一頓像樣的東西吃不過分吧?她是餓荒了,然而見到這雜食,她被養刁的嘴還是一口也吞不下。
「姑娘,這雜食面要端下也成,可這一盤雜食面要一兩銀子,得要姑娘付錢。」店小二笑得極為猥瑣。
「一兩銀子?」這是什麼名貴東西啊?「你這是什麼玩意?一盤餿食也要一兩銀子,你分明是在搶劫!」
「姑娘這麼說就不對了,這深山里頭哪來的食材?還不是得要翻山越嶺運來,小店在這小驛站里做些過路生意,不然深山里頭何來的熱食溫飽?」
店小二說得頭頭是道,倒是南門天驕听得一肚子火。
「放屁!」是欺她沒出過山莊來著?想訛她?當她是娃兒不成?「不給,本姑娘一文錢也不給,本姑娘不吃了!」
她抓起劍,拉著飲禪的袖角便打算走。
「姑娘不給銀兩走不得。」店小二退了一步堵住門口。
「你是明著要坑我?」南門天驕怒不可遏地瞪向後頭幾桌的人,見他們不吭
聲,心想他們若不是同伙的,八成就是被坑了也不敢出聲;倒好,讓她行俠仗義、為民除害。「你想要本姑娘的銀兩,世得瞧你搶不搶得了!」
只听見砰的一聲,便見到大門後和通往膳房的那道門後竄進幾個人,將她團團圍住。
南門天驕挑起眉頭,不由得咽了口口水。
怎麼會這麼多人?瞧他們個個手帶利刃、面露殺氣,像是要置她于死地似的。
難道這世上已無王法啦?
第五章
輕咳一聲,南門天驕佯裝不以為意地道︰「喂,你們這是怎麼著?是家黑店嗎?為的不是小生意,而是為謀財害命來著?」
她眼波流轉,看似優閑而沉著,實際上她正暗數著將她團團圍住的到底有多少人;十來個啊……超過十個她就不算了,橫豎她是打不贏;不是她的功夫不到家,而是她身旁有個累贅。
飲禪是個尚未祝發的出家人,要他拿刀拿劍,想必他一定是不願,遂她只能靠自己了,然而那麼多人要她怎麼靠自己?
聰明人是不會同人硬踫硬的,她要智取而不是硬闖。
「姑娘說的不錯,倒不如把身上的銀兩交出,咱們兄弟可以考慮不傷你,不過……」帶頭的店小二愈笑愈猥瑣。
南門天驕看得打從心底發出冷顫,起了一身的疙瘩。
「給我住口!」她亮出首次出鞘的長劍,還有那麼一點點的不順,險些未傷人先傷了自己。「你們是什麼東西?沒听過南門山莊嗎?本姑娘是南門山莊的弟子,想傷我,還得問我手中的劍。」
她的劍在他們面前虛晃著,媚眼偷覷著一直不發一語的飲禪,惱得她快要噴火了;他見到主子有難,難道都不會吭一聲嗎?這是哪門子的隨侍啊?
「哦!原來是南門山莊的千金啊!」誰都知道南門山莊是不收女弟子的。
「知道就好,還不給本姑娘退下?」感謝爹和兄長們把山莊的名氣打得夠響亮,讓她可以少費許多唇舌。
「那更是非要拿下不可。」店小二一聲令下,一班兄弟更是湊得更緊。「南門
山莊莊主和少莊主們疼惜千金,在江湖中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如果可以拿下你,還怕南門山莊會不听命于咱們嗎?」
「嗄?」太卑鄙了吧!
兄長們說的果真不錯,江湖險惡,真是江湖險惡啊!
她在這兒應付得疲憊,而身旁的男人不但不管她還不吭聲,尤其是躲在角落里食膳的幾個家伙還在低頭猛吃;方才還以為他們是被這陣仗給嚇傻了,想不到他們不過是事不關己、己不操心罷了。
然而最過分的還是眼前這些混帳東西,想不到他們居然打這種算盤,倘若她真是落到他們的手里,即使不要她的命,她也活不下去了。
飲禪這木頭怎麼還是默不作聲?她可是要讓人欺負了。
「拿下!」
「等等!」她雙手一揚,制止他們前進。不幫她是不?她非要他幫不可!「你知道此人是誰嗎?」
「不過是個乞兒罷了。」
「什麼乞兒?」混帳,他哪里像乞兒了?不過是發亂了些、臉髒了些、衣袍破了些,他哪里像是乞兒了?「你們這些人有眼不識泰山,如果我報上他的名號,就怕嚇得你們屁滾尿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