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以往見過的女人之中,她算是最大瞻的。
大膽的不是她衣衫不整卻又不懂得遮掩,而是她竟不懂得在他面前露出羞意;饒是勾欄院里的花娘,也比不上她這般風情。
然而對這種女人,他是能閃則閃、能避則避。
「有什麼好怪的,反正身子都已被你給看光了,」木已成舟,還有什麼好辯解的?「我要你賠償我。」
「我是為了要救你,才不得已將你自水中抱起的。’飲禪捺著性子解釋。
這女人根本是老天爺派來考驗他耐性的煞星。
「我何必要你救?」南門天驕杏眸圓瞠,咄咄逼人。「我在水里快活得很,是你這無賴莫名其妙把我從水中撈起不打緊,還拿你那一雙色眼直盯著我只著貼身衣物的身體。哼,你想要輕薄我?你可找錯對象了,我南門天驕並不是柔弱女子,更不是你想要輕薄便輕薄得起的。」
她可是百年難得一見的武學奇才,踫上她,算他倒霉。
「輕薄你?」飲禪拉長了尾音,難以置信她錯把好人當色狗。「姑娘,小僧無意冒犯。」
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她對他真是一大考驗,硬是要他修身養性,不可動氣。
「無意冒犯?」她尖細的嗓音陡然提高,「把我的身子都瞧光了,這樣子還叫作無意冒把?倘若有意冒犯的話,本姑娘的身子不就被你給吃干抹盡了?」
哼,她豈會不知道這些男人在打她什麼主意?
她南門天驕是何許人也?取名之意乃為天之驕女,不只是個練武的曠世奇才,更是個舉世無雙的美人胚子,光是偷瞧她入浴而讓哥哥們打斷雙腿、戳瞎雙眼的門下弟子,就可以排上一條人龍了。他心里在打什麼主意,她豈會不懂?
她年紀雖輕,卻不是養在深閨、不解世事的小家碧玉。
「姑娘,此言差矣,小僧……」
「別說了,多說都是狡辯。」不等他解釋,南門天驕立即打斷他,「你只消告訴本姑娘,你打算要怎麼賠我呢?」
她偏著頭,眨著水漾大眼等著他的回答。
「姑娘休要咄咄逼人,要不……」
飲禪緩緩地握緊雙拳、斂下戾眸,硬是壓下許久不曾沸騰的怒火。
「如何?」南門天驕大搖大擺地晃到他面前,抬起狡黠的水眸看著他垂下的臉,驀地一愣。
唷,挺有個人樣的,倘若把這一頭長發梳齊束好,倒是活月兌月兌的俊秀之輩;只
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誰知道在這張漂亮的臉底下,安著一顆多下流的心?
飲禪睇著她粲笑得驕縱的無儔粉顏,握緊的拳頭松放又緊握,無可奈何地閉上戾眸。「依姑娘說,倒要小僧怎麼做才成?」
不能動氣,不能動氣。此等驕恣娃兒比比皆是,他把不著為了這麼一小樁事動怒,他只消靜下心、平下氣,如方丈所說的︰似風平穩、如水靜謐,忍一時之氣即得海闊天空。
「這個嘛……」是哦,她都還沒想到這一點。「對了,你自稱小僧,難不成你是個出家人?」
從方才他就小僧、小僧說個沒完沒了,而且他甫套上的衫子像件僧袍似的。
「小僧是個尚未祝發的修行僧。」他挑眉不願多說。
「真是修行僧?」南門天驕瞧他微微點了點頭。「既是修行僧,你怎能六根不清淨?」
「小僧……」甫松開的手不禁又握緊了。
「罷了罷了,既是尚未祝發就不是出家人,本姑娘嬌艷逼人、傾城無雙,你會動心是本姑娘的罪過,不過……」南門天驕逕自地道,抬眸上下看著他。「你既是修行僧,那你打算往哪兒去呢?你知不知道江湖在哪里?」
她這個人向來是寬宏大量的,剛剛那一丁點的小事,她壓根兒也不會放在心上,只要他知錯能改便成。
「江湖?」飲禪挑起眉,真是笑不出來。「天下之大,何處是江湖,江湖便是何處;小僧還要趕往揚州,恕小僧不奉陪。」
他可不想帶著一個愚昧無知、不解世事的小泵娘在身旁礙事;將擱在心里的那件事辦好,他想要趕緊回淨靈寺。
「咦?」他的意思是說,只要她認為哪里是江湖,那兒便是江湖了?「哈,本姑娘當然知道江湖在何處,這麼問你,不過是想知道你要往哪里去,看能不能在路上找個伴罷了;既然你和我踫巧是同路,那好,本姑娘見你挺有悔意的,就不同你計較了,咱們就一道上路吧!」
還好,她伶牙俐齒、舌粲蓮花,三兩下就可以掩飾自己初入江湖的青澀。呼,好險。
「嗄?」飲禪側眼睨著她,不敢相信她的厚顏無恥。「小僧有要事到揚州,拖延不得,若是帶姑娘上路,怕會……」
「你這麼說是瞧不起本姑娘了?」南門天驕噘起嘴,「本姑娘腳程快得很,你怕本姑娘拖累你,本姑娘還怕你拖累我咧;還有,你方才瞧見本姑娘的身子,還沒要你賠償哩!」
不是她自夸,雖說她是不及草上飛的快速,但輕功倒也是數一數二,說不準他還跟不上她的腳步呢。
要他同行,是她瞧得起他,她可不是來者不拒的。
「姑娘……」重重地嘆了一口氣,他明白自己是甩不掉這煞星了。
「就這麼著吧!」她輕點著頭,心里把一切都盤算好了。「本姑娘要你當我的僕人,只要你當我的僕人,那我就不同你計較了。」
如何?夠仁至義盡了吧。
「僕人?」她要他當她的僕人?
「別太感謝我,我向來都是這麼寬宏大量的。」唉,區區小事,何足掛齒!南門天驕對自己的機伶過人十分得意。
餅了就算、過了就算。
第二章
「今兒個要在這兒過夜?」南門天驕問道。
安靜無聲。
「你上揚州到底是為了什麼事?」
沒有人回應。
「喂,你肚子餓下餓?我告訴你,我這兒有干糧,還有牛肉干……」南門天驕炫耀似地搬出自個兒行李里頭的吃食,卻見他依舊閉目養神,感覺上像是只要呼吸就可以活下去一樣。
「喂,我問了你那麼多,好歹你也要告訴我你到底叫什麼名字吧?沒有一個主子不知道自個兒下人的名字吧?」她放聲吼著,「我告訴你,你能當我的僕人可以說是上輩子積了陰德,要不你還沒這麼好的運哩,這差事可是有很多人搶都搶不到的。」
她一口氣說了一堆,見他依舊沒有反應,不禁又喃喃自語起來︰
「我南門山莊可是武林中極富盛名的四大武學世家之一,而我南門天驕可謂是得天獨厚,上有無數兄長為傍,受盡無數寵愛。一般想要成為我南門山莊的下人,還得要有一番武學基礎才成,若要成為我南門天驕的下人,更得要通過父兄們的考驗;而你是經過我的特別允許,沒想到你還不領情,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還不知道自己可是撿到了天大的便宜。」
飲禪閉上眼,在心里重重地嘆了一口氣,不敢相信一個小妮子居然能夠這般天真、卻又恁地霸氣狂妄。
把臉微微一側,他是鐵了心不想理她,不想招惹她這個大麻煩。
「對了,你有沒有听說過江湖有一個厲害的人物?」見他不理自己,南門天驕倒也不以為意,趨近他的身旁小聲地問著。「我听我大哥說過,江湖上有一個厲害的人物向來獨來獨往,他的功夫了得,又是個真性情之人,率性豪邁,又講義氣;遂有一些人便甘願在他之下,受他差遣。」
飲禪微掀長睫,依舊不語。
「他的名字就叫司徒吞殘,還有個外號叫殘狼。」她邊說邊笑著,「不知道你有沒有听過他的名字?知不知道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