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悚懼得無法自己。
??驚覺自個兒的悚懼,水無痕不自覺地松下雙手,剎那間卻听到她拔尖的驚叫聲,他順著氣息流動睇向左側的護衛,想要提起軟鞭應敵卻已來不及,他的左肩吃了一記悶劍,令他瞠圓了眼。
??該死!短兵交接之間,他到底是在想什麼?
??下一瞬,他提鞭應敵,鞭鞭似箭如翎的掃伐包圍他的護衛,逐漸殺出生路,然後往下躍去,頃刻間已消失在無亮光的黑暗中。
??「追!」侍衛長吼著,隨即派了兩名護衛守在李初雪身旁。「你等馬上護送公主回房。」
??「是。」護衛睇向李初雪。「公主,請。」
??李初雪無以抵抗,只能乖乖地讓兩人護送她回房。
??一路上她不斷地往回望,明知道不可能在黑暗中發現他的身影,但她卻仍不斷地回頭,在心里思忖著他到底是為了什麼會出現在敘濤閣。
??她以為他已經離開了,沒想到……
??「啊……」
??推開房門,水無痕疲憊地踏進暗沉無光的房里,謹慎地關上門,抓起擱在一旁的酒壺,隨即無力地倒在炕上,壓低嗓音粗喘著。
??「該死!劍端有毒……」他抓起酒壺大呷一口,隨後噴在自個兒受傷的肩上。痛得他齜牙咧嘴,眉眼都擠在一塊兒,冷汗細布在他額上,滴滴往下淌落沾濕了衣襟。
??「哈、哈……」把酒壺擱在炕下,他無力的軟倒在炕上,肩上的傷痛得他壓遏不了申吟。
??他到底是怎麼著?
??自他出任務以來,這還是他頭一遭受傷,雖說沒傷到要害,但卻中了毒……
??中了毒也不礙事,橫豎在師父長期喂毒的習慣之下,他早就練就了百毒不侵的能耐,只是看眼前的情況,勢必得忍受一個晚上的痛。
??身上雖然帶著師父特制的金創藥,可他擱在妝奩里,離他太遠了,現下他沒有半點力氣再回頭去拿。
??該死,他怎麼會犯下這麼大的錯誤。
??當他知道重要的內幕之後,早該立即走人的,而不該是為了她而讓人發現了他的蹤跡。
??全都是因為她……他根本不能不去在意她。
??當她親耳自郡陵王口中听到那些話,她定是相當痛苦的,而見到她如此痛苦的他,也感到萬分痛苦,那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完全控制了他的情緒,讓他全然無法自持,無法不去在意她。
??想到她夾在權謀之中,想到她無立足之地,想到她身為公主卻猶如禁臠,他的心像是讓人拿劍狠狠掠過一般……
??但為她感到痛苦又如何?
??他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要他如何顧及她?
??他幫不了她,想再多也只是讓自己更加痛苦,但是他卻沒辦法不去想,尤其是見到她的淚。
??倏地,輕微的開門聲傳進他耳里,緊接著響起凌亂的腳步聲,令他警覺的坐起身子,大手緊握住軟鞭,魅眸眨也不眨地盯著隔開主房與花廳中間的簾子,任由肅殺之氣橫生。
??「無痕,你在不在里頭?」李初雪的聲音細微地在靜夜中響起。
??水無痕怔愣地睇向簾子,卻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回她,畢竟他不知道她會不會帶著大批護衛進入他房里。但倘若她打算要這麼做的話,方才在敘濤閣的時候,她就犯不著出聲要他小心一點了,是不?
??「無痕?」
??「我在這里……」他簡直不敢相信這虛弱的聲音是自個兒的,在全然沒有多加細想的情況下,他已然回應了她。
??如師父所言,總有一天他一定會死在女人手中。
??倘若他猜錯了,倘若她真的帶著大隊人馬闖進來的話,他不想認栽都不行。
??循聲而來的只有李初雪一個人,她微顫的掀開簾子走進他的視線中。
??盡避房內沒有半點光線,他卻依稀可以看見她擔憂的神情。
??她在擔心他?
??「你受傷了?」她輕聲道,模黑點起燭火,一屋子的光亮可以讓她輕易地發現他肩上仍在徜血的傷口。
??天啊,全都是因為她,否則他也不會遇上這種事,但是……
??她還沒有辦法理清自己的思緒,沒有辦法相信他竟是男兒身,不敢相信那娉婷的舞姿竟是出自一個男人,更沒想到他可以開口說話,甚至沒想到第一次听到他的聲音竟會是在敘濤閣外的穿廊中。
??她甚至還不知道他到底是為什麼而來到這里。或許他是刺客,或許他不是,但她唯一知道的是,他不會傷害她。
??「還好……不礙事……」只是有些無力罷了。
??沒想到每每讓她撞見的畫面都是如此不堪,不是赤果如初生的嬰兒,就是受了重傷的糗樣,活似他是個多沒用的男人般,空有一張美顏和惑人的身段以色侍主,像是個賣身的男娼……
??他不喜歡這種感覺,仿佛他和她之間離得更遠了。
??「這血是黑的!」李初雪靠近他探向傷口,忍不住驚喊︰「有毒?」
??一定是的!
「不礙事,讓師父喂了那麼多年的毒,現下除非是西域的劇毒,要不我不會有事的……」可他幾乎快要昏厥過去了。
??主因不是傷口上的疼痛,而是傷口上蔓延的毒。
??「公主?」
??門外傳來護衛的叫喚聲,嚇得倚在炕邊的李初雪渾身一顫,抬眼盯著簾子。
??「水姑娘休息了嗎?」
??她先是一愣,隨即替水無痕拉上被子,只露出那一張蒼白而無血色的俊臉。
??「你把臉靠進炕內,我去應付他們。」
??「你不怕我是刺客?」他戲謔笑道,低沉的嗓音有點微啞。
??「你是嗎?」走到簾子旁的她回頭睇著他。
??就算他是個刺客,她也要听他親口說。
??倘若他真是個刺客的話,為何他會為她落淚?她不認為那淚水是假的。
第八章
??她到底是憑什麼相信他的?
??是因為她不解世事,還是因為只要有人待她好,她就可以毫無疑問地相信對方?
??倘若他真是刺客的話,她現下還能站著嗎?
??把臉朝向炕內躺著,盡避灼燙的熱意正在模糊他的意志,他仍是努力保持清醒,以防她擋不住外頭的人時,可以運勁殺出重圍,盡避現下他是再清醒不過,但那也沒用,因為他已經沒有氣力了。
??倘若她真是擋不住外頭的男人,他可真是要束手就擒了。
??疲憊地倒在炕上,他才突地想起,這好像是他第一次獨自躺在炕上,只因從見到她的第一天,她便已霸佔了他的地盤,而自上一次之後,他便再沒有躺在炕上,頂多只是在貴妃椅上微歇等待天亮。
??而今,可是頭一遭哩,想不到獨自一人躺在炕上的感覺是恁地舒服,只是有點空虛。閉上眼,灌進耳里的細微嗓音漸漸听不清晰,隱隱約約只能听到她再次拿出她傲然的刁蠻阻擾那群忠肝義膽的護衛進入房內,然而對談的聲音似乎愈來愈大,不禁讓他硬張開酸澀的眼皮。
??「放肆!本宮說過了!水姑娘已經就寢,難道你們這些飯桶不相信本宮的話?」她可是使勁在撒潑呢。
??「小的不敢,只是……」
??」這兒可是王爺賜給水姑娘的偏院,你等敢私自闖入,難道不怕王爺怪罪?」拿自個兒的威儀唬不到人,她可以再找一個更強的,橫豎她就是不會讓人進入這一扇門內。
??「小的知道,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