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要怪誰呢?倘若真要怪,就怪小白那家伙偏在這個當頭回報,就在他打定主意拋下一切的時候。
老天怎會這麼捉弄人呢?
他都已經逃到邊疆,為何還能遇見她?是緣未盡嗎?
這一份孽緣啊!到底要到什麼時候才會結束?他不過是無法允許自己狼狽的一面讓她盡收眼底罷了。
然只要一想到她又落淚……
她根本不需要把他的事擱在心上,也不需要為他掉淚;她只要好好的待在長安,等著無常自大內回去,等著和他雙宿雙棲便成,何苦追著他來到邊疆?
她一個女孩子家盡避有一身高深的武學,奔波跋涉到邊疆來,也定是累極了,為何還是要到這兒來呢?
他又不是廢人,可以照顧自己,不需要她為他擔心。
笨丫頭就是笨丫頭!
第9章(2)
「修少!」
房門突地被撞開,岳山頎長的身影隨即竄入房里,打散一屋子的相思。
「失火了?」坐在窗邊的修一念輕抬眼眸,盡避看得不夠真切,但光從他的嗓門和身形也猜得出來者是誰。
只見負責玉門商行的岳山氣喘吁吁地沖到他身旁,上氣不接下氣地道︰「修少,你知道嗎?」
「什麼事?」他不禁微蹙起眉。
岳山不錯,有交際手腕,也知道怎麼拿捏進退;然壞就壞在他這躁進的性子,來去像陣風似的。
「听說啊……」太喘了,真的是太喘了。「在胡同尾的酒肆……」
「到底發生什麼事?」听及關于酒肆之事,不安的情緒油然而生。
處于邊疆之地的酒肆可不能和長安城里的無憂閣相提並論,里頭牛鬼蛇神雜處,會發生什麼事,大伙兒都心知肚明。
「那位姑娘被那天那三個男人給擄走了,他們可是咱們玉門的地痞,倘若讓他們給擄去,那可真是糟了!」他喘得快要呼吸不過來了,但面對主子的咄咄逼人,他就算斷氣也得先把事情給說明白。
那天他瞧見那三個人的時候,就知道事情不對勁了。
修一念倏地站起身,怒眸瞪視著他。
「修少定是認識那位姑娘的,是不?」他試探性地問。
瞧他的神色,定是如此的。唉,還好,他趕緊過來通報消息,要不真發生了意外,可不知道修少會怎廝的惱怒了。
「那三個人住在哪里?」他沉聲問道。
修一念走到炕邊取出掛在炕邊的長劍,隨即回過身怒視著岳山。
他知道依她的身手,那些男人連要近她的身都難;可現下她被帶走了,定是那群無賴利用了她的單純。她可以單臂力抗眾人,但卻天真的不會防人,她根本不懂世間險惡。
「你要去嗎?」不妥吧!
「說!」晦黯的眸底迸射出懾人的危險光痕。
「呃,在……」
一路上足不點地的狂奔,在黑暗的大地上揚起了陣陣黃沙。
他已經有多久沒有這般瘋狂地狂奔了?胸口刺痛得彷若快要破裂,眼前暈黑得幾乎看不見路面,但他卻不敢停下腳步。
怕自己稍作停留,就有可能再也見不到她了。
他怎麼能夠忍受這種事情發生?他才不想嘗到這椎心的滋味,也不要目睹她在他伸手可及的地方慘遭不測,他寧死也不願見到那一幕;因此即使快要昏厥,他亦緊咬著牙,狂奔而去。
胡同就快到了,憑藉著微弱的月光,眯緊幾乎快要看不見的雙眼,燥熱的氣息淤塞在喉間,彷若吸進了一大把的黃土,磨得他神智幾乎潰散,痛得他踉蹌了腳步,卻仍不放棄。
就快要到了,只要再撐一下……
邪俊的面容布滿細碎的冷汗,才躍上屋檐跳下胡同尾,便見黃土地上躺著四、五個彪形大漢,一名女子正亭亭玉立地背對著他。
「無愁?」是她嗎?冰冷的汗水沿著鬢發滑落,他幾乎快要狼狽地倒下。
「一念?」衣無愁錯愕地轉過頭來,便見到一臉慘青的修一念,她連忙快步跑到他的面前,抱住他搖搖欲墜的身子。「你怎麼會在這兒?身子又怎會如此冰冷?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還好她方才已先把這些人解決了,要不若是讓一念突地竄進其中,後果可就不堪設想了。
「你……」身子一滑,修一念窩囊至極地倒在她的懷里。
到底是誰有事?他以為她會天真的不懂男人的意圖,孰知……
是他想太多了,衣大娘教出來的徒弟們,不可能讓人有機可乘。
他真是太蠢了,以為自己可以保護她。
「一念、一念!你不要嚇我,在這種天氣,你怎麼會一身冷汗?是不是哪兒又不舒服了?」衣無愁抱緊他,以手絹拭去他額上的汗,嬌俏的小臉滿是驚慌。
嗚,怎麼辦?她只想著要找他,卻沒想過一旦他病發了,她要怎麼幫他。
晌午托人傳口信回長安,也不知道小白回長安了沒,更不知道他會不會一路往這里來,還有一念到底願不願意和她回長安……
唉,只要他別再當她是陌生人便成了。
「我以為你會天真的讓男人佔便宜……」嘖,他在說什麼?他干嘛把自己的心事都告訴她?
「嗄?」她一愣,隨即笑得掉出淚來。「你擔心我嗎?我同你說,我這一路從長安到玉門,可精得很。雖說丟了盤纏,也丟了大白特地畫給我的地圖,但我還是安然無恙地來到這里,還找到了你。」
「你啊……大白怎會要你來,他……」眼前一黑,滿肚子的疑問和懊惱全都浸在夜色里。
「一念!」尖銳的嗓音穿透了黑夜。
第10章(1)
下雨了嗎?可這雨水怎會是溫的?
抱著疑問,艱澀地睜開疲憊得彷若膠著的眼皮,昏暗不明的視線中只見到一雙噙淚的水眸,還有突地揚笑的嬌俏唇瓣。
「一念,我們回長安好不好?」她笑著,淚卻一串串地淌在他的臉頰上,串串皆帶著她椎心的思念。「小白說他已經找到神醫了,我們趕緊回長安好不好?你不會有事的。」
嗚,她可是好不容易才找到他的,怎能在這個當頭有所閃失?
不管他答不答應,就算是用綁的,她也要把他綁回長安,她絕對不會讓他再恣意妄為地漠視自個兒的身體。
「這里是哪里?」低嗄的嗓音听來有些模糊。
修一念撐起沉重的身軀,稍稍往後挪,微微拉開彼此的距離;他想要甩掉那滴落在他心頭的淚,想要忘掉淚水在他心的咸澀。
想不到他非但沒救了她,反倒讓她給帶了回來。身為男人,他真是窩囊到連自己都唾棄自己
「這兒是我暫住的酒肆客房,這兒的掌櫃收留我在這兒吟唱又供我吃住,他是一個好人,對我真的很好。」說真格的,和其他人比起來,他真的是好多了……
不對,她現下不是要和他談這件事。
要趕緊回長安才成,要不然若是延宕了病情該如何是好?
「他待你好?」他難受地倚著床柱,慢慢地調節呼吸,淡淡地勾唇哂笑。「倘若他真待你好,又怎會任你讓人帶走卻毫不吭聲?」
這算哪門子的好?話說回來還不是因為她的歌喉不錯,粉顏傾城,尚有利用價值,否則誰願意待她好?倘若不是她自個兒有武學底子可以自保,她的下場真教人不敢想像。
「可算來算去也不干他的事啊,他沒有必要保護我。」她說著說著,卻突地發覺他……「你很擔心我對不對?所以你才會來找我。」
是這樣子的,是不?
衣無愁笑開了杏唇,噙淚的水眸里有著絢美的光痕,教他看了傻眼。
「你……傻瓜!」他別過臉去,有點手足無措。「可就算真要找我,也不該是你來啊,大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