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狠?難道你就不會說一兩句安慰的話?」慵懶地坐直身子,他也只是淡淡地勾著笑,絲毫不以為意。
這就是他安慰人的方式,是特殊了點,但還可以接受。
一樣米養百樣人,不是每一個人都可以活得很坦率,或者是用坦率的眼光面對人生,摩耶是這樣,阿夢也是這樣,所以找他是找對了,他需要這種安慰方式,很能夠激發他。
「想安慰找別人,本公司什麼都賣,就是不賣安慰。」點上煙,他眯著眼睨著鐘離楚的失魂落魄。「我不管你到底發生什麼事反正你這個人向來是隨心所欲;要怎麼做便怎麼做,沒有人會管你,我也管不著你。自己的事情自己看著辦,恕我不奉陪,你想要在這里待多久就待多久,我要回家了。」
啐,他累都累死了,哪有時間管他的屁事。想死?可以,還是那句老話,滾遠一點,別讓他看見,否則他難保不會鞭尸。
「等等,我還有一件事要問你。」見他打算離開,鐘離楚忙不迭地擋在他面前。「我跟你無話可說。」他可狂得很。
「好啦,我知道你擔心我,但我剛才只是開玩笑而已,你犯得著發這麼大的脾氣嗎?」鐘離楚笑得很賊。
「誰會擔心你啊?混蛋!
「別口是心非了。」他放聲笑著,卻又猛然噤聲,怕自己再大笑,就真要笑著見閻王了。臉皮薄的人,總是容易惱羞成怒。「我問你,十克拉的鑽石要到哪里買?我太久沒回國,不知道要上哪兒找這東西,你陪我找去。」
倘若他真那麼容易放棄,一切就好辦了,偏他是個知難不退的人,明知山路崎嶇難行,但不攻佔山頂,他是不會止步的,所以先實現欠她的第一個心願,當作是見她的借口。
「找阿禁,他才是你的親弟弟。」鐘離夢沒好氣地推開他。
「不要,阿禁他現在八成忙得很,如果打擾到他,事情會變得很復雜。」這件事他也是知道的。
「找阿焚,他是你的堂弟。」
「不行,我會想要扁他。」鐘離楚任他推開自己,卻跟在他的身後走,大樓靜謐得像是只有他們兩人。「而且你也是我的堂弟,幫我也是應該的。」
「我只是個養子,不配當你佛多大師的堂弟,請另覓他人。」
「怎麼會不配呢?」他調笑著。「有這麼美的男人當我的堂弟,疼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嫌棄?」
鐘離夢猛地止步,頎長的身軀微微顫動,半晌轉身。「我想通了,雖然我只是個養子,但是能為鐘離家做事,倒也是美事一樁。現在就讓我來清理你這個鐘離家月兌軌的一員,放心,我會很溫柔的。」
「如果我死了,就不能幫你作畫了。」鐘離楚驚覺他的笑容有異,忙往後退。「沒關系,我可以找到代替你的人,你就安心地去吧!」混蛋,明知道他最痛恨人家提起他的臉,他居然三番兩次地大作文章,這種人讓他活著做什麼?
「救命啊,我還沒迎娶我的親親老婆呢!」他飛快地跑著。
那樣別扭卻又情真的女人,若是錯過,真的會心痛的,怕是一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所以為了她,他勢必得逃。
「你不是在那邊郁卒得要死,干嘛迎娶?直接放棄不是更輕松?」
「如果要放棄的話,我今天就不需要沉思一個下午了。」
就是因為想再接近她一點,想要沖入她防備極強的心中,他才願意為她花心思反省自己,思考這種僵局要如何突破。
***
(如果還是找不到那幅畫,你也不用回公司了!)「可是我拆畫的時候,里面就只剩空框,我……」
(畫交到你的手上就是你的問題,畫是在你的手中不見的,你就得全權負責,如果你找不到的話,我會循求法律途徑解決。)「但……」
話不及出口,電話已被切斷,席摩耶坐在車內看著眼前稀稀落落的車潮,自照後鏡見到被她拆開卻不見畫作的空畫框,她有種欲哭無淚的悲哀。
回公司時,經理迫不及待地撲到車上想一睹名畫,哪知道拆開之後卻只有畫框而不見畫作,她忙不迭打電話回畫廊詢問,孰知畫廊負責人卻推說不知,畢竟打一開始畫作便是被封住的。
經理氣急敗壞地要她趕回畫廊問個清楚,孰知答案卻仍一樣;自英國運過來的畫作打一開始就沒有確認,所以他們沒有辦法確定畫作到底是在什麼時候遺失的,是在英國,或者是運送過程,或是她惡意竊取?
哼,說她是惡意竊取,天知道她連畫都沒看到!
領了畫作,只有在公司的半路上曾和鐘離楚下車過,也唯有這一段時間沒有待在車上,倘若真要偷畫,時間也來不及的,是不?更何況這裝在木箱里頭的畫作上頭還有完整的特殊封條,一看就知道根本沒拆開過,為什麼他們還是執意要把責任推給她?早知道經理問起時,直接把罪名推在鐘離楚身上,不就月兌罪了?
但她無論如何就是無法昧著良心撒謊。
他不知道上哪兒去了,連公司也沒回去,難道她真的把話說得太重了嗎?
他該不會真的打算就此離開連公司也不去了?反正他打一開始就是個街頭畫家,他的主業是畫畫,早就習慣了流浪的生活,會到公司去上班,說不定只是他想要暫時換種生活方式罷了,他現在只是回去過原本的生活。
心隱隱抽痛,泛著難以言喻的絕望和失落。是為了什麼?是因為他不發一語地離開,還是因為她遺失了畫作?
在這當頭她該煩惱的是要如何找回畫作,如何讓自己擺月兌嫌疑,而不是想著他已經離開的問題。
反正他打一開始就不該在這里,然而短短一個月余的生活,卻徹底顛覆了她平靜的生活。
為什麼對他特別?或許是因為她寂寞,但是她一個人在這個大都會里生活已久,以往不覺得寂寞,為何卻在這當頭覺得寂寞?
不知道,此題無解。
發動車子,席摩耶緩緩轉動方向盤,茫然地在大街上滑動,卻不知道到底要往哪里去。
找不到畫,她不但賠不起還要吃上官司,但是與其找畫,她更想找那一抹教她無來由感到心痛的背影。
那頎長略瘦、卻又帶點傲氣的背影,不疾不緩地自她的眼前消失,殘留在心底的痛還在,甚至還在心底徘徊流連,揮之不去。
她以為像他這種性子的人定會和她笑鬧,再不也不可能放她一個人在街頭。可她又憑什麼這樣以為?她根本就不懂他,靠近她的是他,無賴裝傻的也是他,轉頭離開的也是他……混蛋男人!
恨恨地開車回住處,壓根兒不知道到底該要到哪里去找那抹背影的主人,根本徹底地忘了自己該找的是她賠不起的畫作。
只是在街上漫無頭緒地找,猶如大海撈針一般沒有成效,除了壓抑蔓延的失落,她還能如何?先好好地休息,饒是天大的事,也要等到她睡醒之後再說,等她的思緒不再模糊不清。
停好車子,疲憊地搭上電梯,回到自己冰冷無聲的靜寂公寓,然才掏出鑰匙準備開門,卻眼見門打開。
「你到哪里去了?都已經凌晨了,等得我都睡著了。」
有點哀怨,但嘻笑的口吻中總是帶著一抹揪緊她心的擔憂,沒有任何華麗的綴飾,只是單純地關切。
心在顫,頻率漸大,臉在燙,愈燒愈熾。
「你為什麼會在我家?」她放聲吼著,瀕臨破聲界限。
不是,她不是要說這個的,她只是很意外,沒想到她在街上千尋百覓,而他竟然在她的房里睡覺!簡直快要氣死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