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多•JL。」揚眉睇了他一眼。「你好歹也是個街頭畫家,應該有听過這號人物吧?由于佛多大師近來已不作畫了,所以他的每一幅畫在黑市的叫價都教人相當膽戰心驚,要不剛才取畫時怎會經過那麼多道關卡?倘若不是因為我不願意麻煩畫廊的警備人員,不然真是需要有個保全人員護送才對。」
她是不懂畫,但是想到一幅畫也能夠有如此可怕的商業價值,她就忍不住打算以後轉而收集畫作,只怕她賺個十年也買不起一幅。「是嗎?」他輕點著頭。
原來是他自己的畫啊!八成是小叔從英國寄來的,要不他的畫怎麼可能會流傳到這里?總算知道他支開他到底是為哪樁了。
「听說若非總裁和佛多大師私交不錯,要不然還拿不到這幅畫,自然也不可能利用這一幅畫來達成某種商業交易。」她自顧自的說,壓根兒沒發現他不予置評的神色摻了點不悅。
嘖,居然借花獻佛,小叔可真是吃定他了!
「如果我也有這一幅畫就好了。」這句話是說給她自己听的。
托家里的八仙女之福,身為八仙女之首的她,打小便是父親的眼中釘,就連大學也不讓她讀,還是她自個兒硬是離家出走,半工半讀修完大學學分的。做了這麼多,不為別的,就為了爭一口氣,她要讓父親知道,不一定非靠兒子才能光耀門楣!
倘若她可以賺到足以買下這一幅畫的錢,就可以回家炫給那個老頭看了,只是依她目前的人緣看來,想要再高升已是困難重重了,而且影響她升遷的主因正坐在她的身旁,她該先同他把話說清楚。只是即使想開口,也不知道該從哪里說起。
要拒絕他這個貌若天人的美男子,需要的不只是勇氣,還要更多的漠視。「你喜歡這幅畫嗎?」
她是說得很小聲,可他仍听見了,心底甚至有點歡喜;難得她也懂畫,這是不是代表他又靠近她一點了?
「不知道,我沒見過。」她對藝術很沒天分,猶如她不懂他的執著。「那……」
「我只是喜歡這幅畫的價值。」做十年的工作都賺不到的畫啊,那迷人的價錢更勝它的藝術價值。
鐘離楚哭笑不得地睨著她,不敢相信她的觀點竟是……倘若真要他的畫,她已經有一幅了,而且畫中人就是她自己;每一幅畫的落款處,他都會簽上他的大名,只可惜她沒有發現。
要感化,大概還要花上一段時間吧。
「啊,前頭塞車塞得那麼嚴重,我們干脆先找個地方休息好了。」他直視著前方,未見紅綠燈便見到黑壓壓的一片車陣霸住二十米寬的道路,連機車騎士都騎到騎樓上去了,倘若不趁現在先找個地方透透氣,可真要悶死了。
兩個人可以獨處,就應該更浪漫些,如果純粹只為公事而來,豈不是浪費了一個下午的時間。
「也好。」反正她也有話要跟他說清楚。
只是這附近好像也沒有停車場。
「隨便找個停車格就可以了。」若是在車里對她調情,很有可能會招惹殺身之禍。他試過,且再也不敢了。「啊,那邊有停車格。」正巧,停車格附近就有一家看起來挺不錯的茶坊。
「可是……」車上有幅價值不菲的畫,要她就這樣下車……「放心,不會有人偷的,有事我負責。」頂多是重畫一幅罷了。
不管她允不允,他已率先下車,揚著笑就站在停車格旁等著她。席摩耶揚眉睨他,不知道她有沒有跟他說過,她最討厭他這種笑法了,看似溫柔,卻有著更多的不可一世。一個街頭畫家到底是哪兒來的自信如此嚇人?
但她仍是把車停好,乖乖下車,但不是因為他的要求,而是因為正值下班時間,倘若真要在這當頭趕回公司,勢必得塞上兩個小時的車,與其塞車,倒不如先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再上路。
***
「我們這樣算不算是偷空約會?」鐘離楚突出一語驚回她的神魂。
「嗄?」席摩耶眉頭深擰斜睨著他。「什麼約會不約會的,現在是出公差,是為了錯開下班時間所以先找個地方休息。」
這個男人腦袋里到底裝了什麼?難道他壓根兒沒有身為一個男人的社會壓力或者是家庭壓力嗎?怎麼能過得這麼隨性,這麼自由?
「我以為我們是在交往。」听起來好委屈。
「誰跟你在交往?」她瞪大圓眸,大有一口把他吞下的怒氣。
是誰答應和他交往的?她記得她從來沒有答允過。
「不是你和我嗎?」他輕捂著嘴佯裝意外,然壓根兒卻不覺得娘娘腔,甚至更覺他唇角那抹笑益發勾魂。「我們一起上下班,早上共進早餐,晚上共進晚餐,我做飯、你洗碗,我畫畫、你看書。這樣不是交往嗎?」
從一開始的厭惡排斥到現在的習以為常,難道她還感覺不到她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接受他了?他可是捺著性子等著她日久生情的。
「這……」
算嗎?她不知道,只是覺得這樣子也沒什麼好不好的,好像慢慢地習慣他,並進入了他的生活。
追求她的人不多,如此不屈不撓又俊魅惑人的也只有他一個;他的性子溫柔,會是一個不錯的情人,但是她不打算跟一個連結算表都不會算的人吃苦。
不是她眼界高,而是基于現實的考量,但倘若只是當朋友,她會很樂意。
只是她要怎麼做才能讓他打退堂鼓?先不論他笑說交往是真是假,她都不該貪戀他的溫柔而綁住了他。
「摩耶……」酥人的低柔嗓音自他略薄的唇流瀉出惑魂的挑誘。「你知道嗎?這個世界上每一個人都不完美,每一個人都在尋找遺落的另一半靈魂,只有兩個一半的靈魂結合才是完美,而你便是我尋找的另一半。為了你,我可以放棄歐洲之旅回國,只要你希望的事我都可以做到,那是因為我不想錯過你,因為我只認同你,一旦錯過,我注定要殘缺一生。」
席摩耶錯愕地瞪著他過分正經的臉,驚詫得說不出半句話。
很迷人的告白,而且壓根兒不像是在開玩笑,只是這麼肉麻惡心的話,他怎麼能夠說得如此自然而理所當然?
「那你就準備殘缺吧。」別過臉,席摩耶走向茶坊。
臉很燙,心很亂,她現在八成又臉紅了。但是為了什麼?因為他這番自以為浪漫的說辭?別傻了,一個年近三十的女人豈會因為這麼一點听似兒戲的話語而亂了心思?她是有點難為情罷了。
「倘若我殘缺了,你也會是殘缺的。」鐘離楚毫不放棄地跟在她的身旁。
她很不解風情,他很清楚,所以這麼一點點的小挫折根本不需要放在心上。
靈魂遺落的一半,通常就是自己欠缺的那一半,他和她或許是,或許不是,但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他從來不曾如此奢望有一個人能守在他的身旁。
她像是容器,讓他甘心鎖在她的懷里,但她是否願意張開雙臂擁他人懷呢?
「我已經殘缺很久了。」席摩耶沒好氣地吼著,她沒有勇氣看他,有的只是虛張聲勢的魄力。
一定要繼續這個話題嗎?
那一家茶坊明明看起來很近,為什麼她走了這麼久卻一直走不到?而且眼前還出現一群礙眼的募捐團體。
「你可以選擇完美。」他向前一大步,抓住她的手。
他從來不知道兩個人交往竟是這般辛苦的事,更不知道自己竟也會有失去魅力的一刻。或許他該放縱自己過著以前來者不拒、去者不留的生活,但就是放不下,無論如何都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