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一幅畫當作賠我。)說得很惡質而且還理直氣壯。
「我把畫都丟在英國了。」他盯著電腦,腦袋是慘不忍睹的空白已很悲哀,沒想到現在還遭人勒索。「要不你打電話給小叔,要他把東西寄過來。」
可恨的阿拉伯數字讓他疲憊不堪,光想到要把這一堆數字集合在一起,他就覺得想吐。摩耶到底是怎麼著?竟這樣罰他,他可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得罪了她。
(我打過電話了,小叔不在英國。)語氣听來有點咬牙切齒。
「不在?」言下之意是要他……「你不會要我馬上畫吧?」太狠了,光是這堆阿拉伯數字就夠他忙的了,還要擺平摩耶,還要他抽時間作畫!
(要不你還有更好的建議?)他是軟土深掘,他很清楚。
「你仗著我最疼你就可以強迫我?」他嘆了一口氣,不忘注意時間。當年大伯之所以會領養阿夢,最主要的原因是因為把他錯認成女娃。在女性貧乏的鐘離一族,女孩是神、是天,像被下咒似的,大伙兒都對女孩寵愛有加,以至于寵壞了極像女娃的阿夢,還好後來小梵出生,才讓這悲劇得以落幕;可不變的是他對阿夢還是一般寵溺,這八成是因為自個兒的親弟弟太過于冥頑不靈,他才把精神放到阿夢身上,以至于今日依舊被他吃得死死的。
(我向來不強迫人。)聲音很冷。
「我知道了。」認了。
(好極了。)總算有點笑意。(對了,你找我有什麼事?)「沒事。」千萬別期待他,要不終究會害死自己。
他是惡魔,要的報酬是人的極限,他可不想在這當頭為了一份結算表害苦自己;摩耶常說他是惡魔,改日帶她認識阿夢,讓她知道真正的魔頭在北恆南方。
(那就等你消息了。)「知道了。」收了線,疲憊地躺上椅背,今天晚上是百分之百加班加定了。是他的方式錯了嗎?要不摩耶怎像是在閃避他?
他也沒真正地追求過人,倘若不用這種方式,那得用什麼方式?到這年紀才情竇初開可真是折騰,跟成年了才長水痘一樣嚴重,通常會病得較深。然他的對手卻是活地強硬,圍剿了近月依舊無動于衷,或許真的是方法錯了,看樣子他得再重擬作戰方式,要不怎麼抱得美人歸?
唉,怎麼放著滿山滿野的美人不追,卻對她這冷情淡性之人傾心?
***
幾點了?疲憊地揉了揉眉間,松緩一下被電腦熒幕搞僵的眼,鐘離楚頸背酸痛的倒進不算太柔軟的椅背。沒有嘆息,只是有點無奈時間已經過了這麼久了,而他今天該完成的結算表還不及一半。
「十一點了。」
若是以往,這時候正是他最清醒的時候,但現在面對這一堆數字,他只想趕緊打道回府,窩在床上好眠,倘若能有她在抱,那可真是上帝的恩澤了。但終究是做夢。
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對他淡漠便罷,然這幾日來卻變本加厲,甚至故意派了一大堆讓他理不清頭緒的工作。他長這麼大,還沒有看過這麼多數目,倘若不是為了她,他早回歐洲了。
這才不是他的本業……對了,他又想起今天答允阿夢的事,可真是頭痛了。倘若要他天天趕著結算表過日子,別說作畫了,他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哪來的閑暇拿畫筆?
好狠的摩耶,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麼,以為她開始有點動心了,孰知她卻開始變本加厲地虐待他,八成是故意不想和他共度晚餐時間而蓄意支開他,但都已經這麼多天了,她還打算繼續下去嗎?或許他該接受同事的好意,幫他完成這一份艱巨的任務。
突地傳來陣陣腳步聲,慵懶地睜開眼睇往後方,卻見到一張令他難以置信的臉。「摩耶?」難不成她是良心不安?鐘離楚倏地站起身,雙眼直瞪著她有些不自然的神色,再瞪向她手中提的消夜。「你帶消夜給我嗎?」
他走上前,沒有伸手先接過她手上的東西,反倒先探手撫上她白皙的粉臉。
「你做什麼?」席摩耶下意識地往後縮,卻仍被他的長臂擒住。
「你不是開車來的嗎?臉怎麼會這麼冰?」他拉著她坐到座位上,以柔軟的掌心輕輕摩挲著她冰涼的臉龐。
「那是因為今天有寒流。」微惱地推開他的手,遠遠避開他身上的香氣,還有他不懂得壓抑的親密舉動。
她才不會告訴他她是因為在公司樓下猶豫了很久,所以臉才會這麼凍。
說是良心不安也成,說是心有不舍也成,但最主要的原因是因為今天晚上有寒流,她怕他在公司加班感冒了,所以才好心地為他帶了一點熱湯過來,順便帶了一點消夜。她不是睡不著,只是單純的上司關心下屬罷了。
「可是你不是坐在車里嗎?」該不會是下雪了吧?
鐘離楚微眯起魅眸,唇角抹上壞壞的笑,心里是有那麼一點譜了。終究是會動心的,他用了不容置喙的真心,倘若還不能打動她,可真是天地不容了。
「我……」真是雞婆!寧可放他一個人在這里,也不需要擔心他是不是會冷,是不是會餓。何況,她是故意要他加班的。
「算了,把我的衣服搭上吧。」把西裝蓋在她的肩上,掀開她為他帶來的牛肉燴飯和溫州大餛飩,大口大口地填滿有點鬧饑荒的肚子。
「好吃嗎?」她輕問著。
「不錯,但是沒我做的好吃。」他喝了一口湯,咽下一口飯,一副很滿足的模樣。「畢竟我可是有二十年的廚師經驗,一般的菜色讓我嘗一口,大抵上都知道該怎麼做,可長年在國外,這種純中式的作法還需要模索。」頓了一下,他又問︰「你喜歡吃這個嗎?」
「還好。」她沒什麼特別想吃或者特別討厭的。想想之後,發現自己還真是個無趣的人。「我不知道你喜歡什麼,所以就隨便買了。不要嫌,有的吃你就要偷笑了。」
刻意地閃避他,但一人獨處時,卻又感到有些無所適從。
一個多月前才買了一堆書,至今連一頁都沒有翻,還有買了三年未曾中斷的商業月刊,她連買都忘了買,應該要用這一段得來不易的空白好好為自己充電,但不知道為什麼,她卻一點也提不起勁。
提不起勁便罷,甚至整個腦海里全都是他那張看似無害卻又帶著邪氣的笑臉,連帶著擔心他公司加班的進度,想著想著,連自己是怎麼走出門的都不知道,她開始懷疑自己有人格分裂癥,也不太明白自己為何會有這種改變。
「我怎麼會嫌,只要是你買來的東西我都喜歡。」瞧,笑得多燦爛,仿佛他真的很滿足。「我趕這一份結算表趕到頭昏腦脹卻趕不到一半,以為要悲慘地加班到天亮,卻讓我看見你親手為我帶消夜來,就算要我天天加班都無所謂。」
沖著這一份她親自送來的消夜,他就心甘情願了。
「一半?」席摩耶登時瞪大眼。她哪里听得懂他的調情,光是听到一份結算表從上午算算到下午,再從下午到晚上,算算時間,現在都快要凌晨了,結果他才搞定一半,他到底是憑什麼進財務部門的?
「怎麼了?」瞧,眉微擰,多惹人心疼。
「那麼一點東西,讓你搞了一整天才完成了一半?」她簡直不敢相信。
「很難耶,可以完成一半,我已經覺得自己很了不起了。」他不禁嘆了一聲,難過她連一點點的同情心都沒有。他學美術的,怎會懂這些數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