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她回去?可惜的是,他沒有辦法。
要他觀星佔象猶如囊中取物一般簡單,要他消災解厄猶如呼吸一般自然;但是像她這般異象所致的事兒,他沒有半點把握,而且即使知道怎麼做,他也不會做。
他等了多久的人兒,要他如何能夠再把她送走?
虛應她不過是權宜之計罷了。
「你真的知道我是跨越時空而來的?」花襲人顫著聲問。
他怎麼能夠知道?他終究是個十五世紀初的古人,他怎麼能夠了解二十一世紀的文明,他到底是怎麼知道她腦袋里在想些什麼的?
是他道行高深,還是他妖術極高?
「因為你的腦海中自然地浮出了一些景象,我猜那並非是我所能夠理解的年代,所以由此可知一切。」事實上,早在兩個月之前他便得知一切了,他只是在等待最佳的時機罷了。
「你看得見?」天啊!她見到神了!「那你會幫我吧!」
太好了,這下子她就不用再絞盡腦汁地思索在這個時代里,到底有誰會制造飛機了,她也就不必費盡心機地肇事了。
「幫你可以,但是有條件。」鏡如水笑得無害。
「條件?」花襲人一愣。不過分,真的一點都不過分,畢竟依照她的性子,她也會要求一點回報的,「沒問題,你說吧,不管是什麼條件我都答應你。」就算要她把靈魂賣給撒旦,她連眉頭也不會皺一下的。
「我要你愛我。」多麼簡單的事。
他愛她,有如天象所測,天命所注定,他確實是對她一見鐘情,而她呢?
他愛她是毋庸置疑的,但是她對他的情感呢?
他很清楚她極難動情,亦知道他在她的心中絕對不會是惟一,所以要她愛上他是需要一點時間培養,更需要一點挑戰;橫豎天天窩在鏡花居倒也有點膩了,如果找點事情做,不僅可以順應天命又可以得到美人,有何不可呢?
「嗄?」愛?
等等,他現在在說什麼?她是不是听錯了?
「你答應了嗎?」鏡如水挑眉笑得分外勾魂。
「我……」這有什麼答應不答應的?愛一個人又不是她能決定的,總要讓她看對眼,心動了才有法子的,不是嗎?
只是,她為什麼要愛他?
「你不用急著答應我,我會給你很多時間考慮,甚至是一輩子也無妨,我可以花一輩子就等你一個答案。」他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拂過她略凍寒的粉頰,仿若是一陣溫暖的氣流悠游在她的周身。
花襲人抬眼瞪他,這才明白自己是誤人賊船了。
可惡,說來說去,他果真是個厚顏無恥的神棍,他根本打一開始便覬覦她的身體;而她竟然笨到蠢死了,錯把惡魔當上帝,還一頭栽進他的甜言蜜語之中,污辱了身為才女的名號。
「對了,你可以不必在我面前隱藏自己,大可以盡量展現出你極力壓抑的那一面。」在她動手揮開他的手指之前,鏡如水己聰穎地退後一步。
「你……」該死,她快要搞不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了。
他不是個神棍嗎?既然是神棍就要笨一點,不要聰明到好像可以看穿她的心思一般,令她感到十分不悅。
「看穿了你,讓你感到不悅,實在是冒犯了。」
突地一陣冷風微起,鏡如水向前一步靠近她,伸手拉緊她身上的羽緞褂子,忍不住道︰「天冷,你得知道如何珍惜自己,倘若染上風寒,我會心疼的。」
花襲人瞪大了眼,無言以對。只是听完他的話,她身上的雞皮疙瘩掉滿一地,而且還有一股寒氣自她的腳底躥升至她的腦門,她覺得自己有種被算計的錯覺。
他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她惟一可以確定的是,他絕對不是個簡單的江湖術士。
「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帶著磁性的嗓音向來很有殺傷力的,「你跨越時空而來,不就是為了我?」
「你他媽的誰是為了你!」花襲人再也忍不住地吼著,連帶地一把將他推開,同時滿口的穢語,「你是腦袋不清楚,還是我根本就遇上了一個瘋子?」
不管了,她再也受不了扮演乖乖女的愚蠢了,反正在他的面前,她根本就像是一絲不掛的出場,她何須在他的面前扮演一個虛假的角色?
愛他?他是瘋了不成,否則任何一個神志清楚的人,會對一個初次見面的人,說這種莫名其妙甚至有點詭異的話嗎?
「你逃不過命運的。」他說得斬釘截鐵。
很詭異的,花襲人不自覺地打了一個寒顫,仿佛只要他一開金口,所有的話都會化為事實。
「夠了,我不想再听這種宿命論的話,我現在就要離開,請你忘了今天的事,忘了我曾經走進這個地方,忘記我們曾經見過面,忘記我們曾經說過話,總之把屬于我的記憶自你的腦海中全部刪除掉吧!」
她邊說邊忙著往來時路走,可不知為何她總覺得這路挺怪異的。
鏡如水不慌不忙、不疾不徐地走到她的身後,輕聲如風地道︰「我不是告訴過你,倘若你不知道卦象的話,你永遠也走不出我所設的陣法?」
「你!」她被軟禁了?
「我說過了,你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考慮,看你是想要待在這里一輩子,或者是趁早離開這里。」
當然,在他的心底,她只有一條路可走。
那就是——永遠留在他的身邊。
第四章
夜深深、風淒淒,不著燭火的水月塢,四周的湖面映著天上的半月和繁星;在點點漣漪波動間,綻放著如晝的光痕,炫亮水月塢飛舞的帷幔。
鏡如水品嘗著上等、百醇甘美的眉月針,黯沉的魅眸仍不斷地閃動著算計的光芒,而唇角邊的笑意依舊微揚著,仿佛是一種習慣,只是一種點綴。
「唷,這麼好閑情,一個人在這里品茗?」
言吹影掀開飛動的秋香色帷幔,頎長的身影隨即快速地飄進四方閣樓里,落座在他的面前。
「你今兒個回來得真早。」鏡如水擱下手中的白玉杯,隨即拍了拍手,在他後頭的長廊里隨即閃出一高一低的淺影,一抹恭敬地遞上一只白玉杯,另一抹則利落地斟上茶水,隨即又閃身而去。
「唉,甫人元月,整個金陵熱鬧非凡,那群不甘寂寞的文人雅士和達官顯貴忙著四處拜訪,忙著附庸風雅,哪里有空晃到我的書肆那兒?」言吹影呷了一口溫熱的茶,滿意地露出一抹笑,又接著道︰「倒是見月和鏤塵那兒忙翻了,一個天天押著梨園子弟四處公演,一個是忙著制衣,整個淨塵軒忙得人仰馬翻;看看你,近來好似挺閑的。」
「誰說我挺閑的?」鏡如水笑得勾魂攝魄。
「啐!你這個御前第一紅人,不僅推掉了冬至的祭天大典,又不上朝為皇上佔星觀象,徑自窩在這御賜的鏡花居里;你不怕哪日惹得龍心不悅,連咱們這批兄弟都得跟著你一道落難?」言吹影挑眉睇著他。
「你這個及第狀元在多年前便已經惹得皇上不悅了,更逞論是現下?」鏡如水淡然地笑著,「你別牽累我便好,還擔心我會連累你?」
「哎呀,不過是個玩笑,也同兄弟我說得這般正經?」言吹影啐了他一口,又一副神秘兮兮地湊近他的身旁,「方才我回府時,外頭排滿一堆等著要拜訪你的馬車,于是我便繞到後門進來,卻在鏡紋樓附近听見了女人的咒罵聲,那聲調可真是與眾不同。」
「哦?」鏡如水以掌輕托著俊臉,修長的手指輕敲眼角。
看來她必定是十分惱怒,而且要她改掉滿口的雜言穢語,可能需要一點時間好生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