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嗄?」
「我不管你是誰,但是可不可以求你不要再哭了?」他忍不住吼了一聲。「我的心情已經夠煩了,你可以滾到外面哭嗎?」
朵顏傻愣地瞅著他,難以置信他居然會如此待自己。
「滾!煩死了!」她可不可以別再靠近他了?女人除了會哭還會做什麼?而她的淚水更是該死地教他難受。
「大鵬,你到底是怎麼了?」管不了他的傷,管不了自個兒的心痛,朵顏直接撲到他的身上,整個人偎進他懷里,雙手捧著他的臉,卻發覺他似乎一點都不識得自己。「難道……你恢復記憶了?」
會是這個樣子嗎?怎麼會這個樣子?怎麼會在這個時候發生這種事情?
「我不懂你說的話,我只想知道我為什麼會在這里,你離我遠一點!」他虛弱地吼著,狼狽地閉上雙眼,卻連把她推開的力氣都使不出來。「走開,煩哪!」
「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她頹然跌坐在地上。
「我不知道你是誰,走開!不要靠在我身上!」他煩躁地吼著。
她身上有一股教他難解的清香,彷佛是一種想念、彷佛是一種感動、又彷佛是一種痛苦……滾,離他遠一點!讓他好受一點。
「鳳雛,你真是不記得她了?」周公瑾在房外瞧了半晌,適時地走進房內,而且手中抓著一把閃著銀光的長劍。
「什麼鳳雛不鳳雛?我要見倥茗,你叫他來。」
可惡,他最好保證他一輩子都不會恢復,否則他絕對不會放過他的,絕對會讓他嘗到相同的痛苦。
「哦?」周公瑾突地晃到他眼前,一把揪起跪倒在地上的朵顏,把長劍擱在她的頸頃上,唇湊到她耳畔道︰「你也真是可憐,為了他連自個兒的兄長都親手殺了,他卻不記得你了,你說你這麼做值得嗎?」
「那是我心甘情願的,不干他的事!」她吼著,反身想要制伏他,卻感到頸項傳來一陣刺痛,濕稠的液體正緩緩往下流。
「即使他已經把你給忘了,你也不在乎?」周公瑾輕聲笑道,模樣陰冷而妖詭。
「我……」這才是她真正的痛處!她壓根兒都不後悔親手殺了劉,只恨自個兒下手太遲,沒早在事情發生之前就把他給殺了,以致讓他傷了大鵬,因而讓他恢復了記憶而把她給忘了。
周公瑾逸出幾聲笑,又對著蜀式芫道︰「鳳雛,我給你一次機會,倘若你能夠記起她的名字,我就不殺她,而且還可以讓臥龍來接你回公安,你覺得如何?」
「你殺不殺她干我什麼事?」他連呼吸都快有問題了,他還想要如何?
方才他們講了一大段亂七八糟的話,他沒一句听得懂的。
他連這個女人是誰都不知道,又怎麼會知道她的名字?更何況他不認為他真的會對她如何,他再大膽也不可能殺人吧!
「你真的不在乎?」周公瑾挑了挑眉,收緊手中的劍,傷口又往下掠深了一些,血水立即不住滲出。
朵顏斂下晶亮的水眸不發一語,滿是哀戚的醉顏上不是因為自身的痛,而是因為他把她給忘了。
她已經打定主意同他雙宿雙棲了,而今他卻把她給忘了!他騙人,他說他永遠都不會把她忘了,但不過才幾天光景,他卻已經忘了一切,連她的名字都忘了。
這幾天她被囚在另一間房里,擔憂他的傷勢,擔心得都快瘋了,他卻早把她給忘了……不過忘了也好,今後她不會累及他的生命安危,也好!
「喂,你在干什麼?她在流血了!」蜀式芫難以置信地見他居然把她的傷口劃得更深,猛地站起身,然而整個人卻搖搖欲墜。「蜀弓堇,這可是一個法治的社會,你不可能當著我的面殺人吧!」
太荒唐了,他想破頭也無法理解他為什麼會做出這種事。
「啊,忘了告訴你,現在是公元二O九年,建安十四年,還不能算是一個法治的社會,甚至是個殺伐征戰的年代,即使殺了人,也只能歸咎於亂世。」周公瑾笑得邪氣,擱在朵顏脖子上的劍依舊不變。
「你在說什麼?」蜀式芫喃喃自語,腦海中連續跳躍過數個畫面。
畫面中有他亦有她,而她……
他猛地抬眼睇著她,看著她一副視死如歸的神情,不禁為之氣結。
「你在搞什麼?他要殺你耶,難道你連反抗都不會嗎?你是瘋子嗎?」既然她都不在乎自己的生命,他又何須在乎她的生死?可該死的是,他竟感到心痛,難遏的心痛,甚至……
「大鵬?!」朵顏難以置信地吼了一聲,就連周公瑾也怔愣住了。
蜀式芫粗喘著氣,以手抹去臉上濕潤的液體,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會因為心痛而流淚。
他在心痛什麼?他是病了嗎?可她……她的淚、她的聲音,甚至是她喚著他的名字……雖然他不叫大鵬,可不知道為什麼他卻因為這個名字而心痛如絞,彷佛是心底被挖了個洞,痛得無以復加。
「你到底是誰?」他喑啞著嗓子問。
腦海中的古裝美人是她嗎?她為何會出現在他腦海中?他壓根兒不曾見過她,為何她卻出現在他的腦海中?
「大鵬,你說過只要我選擇一個我喜歡的名字,你便會依著我所選擇的名字,成為那個人且待在我身邊……」她抽抽噎噎地道,說起話來斷斷續續的。「可你忘了也不要緊,我不會怪你的,我只要你過得好好的,只要你活著,其他的都不重要。」
他終究沒有把她全忘了,是不?至少他為她流淚了。
「你在胡說什麼?我……」喔,他的頭痛得像是要裂開似的,她到底是誰?心里有個聲音一直要他千萬別忘了,可他卻一點都想不起來。
「既然如此,那我只好殺了她。」
周公瑾握緊手中的刀,眼看著好似真要奪走她的性命,蜀式芫卻一個箭步街上前去,一把將朵顏拉到自己身後,讓自己的身體對著他的劍。
「大鵬!」朵顏尖喊了一聲,看著長劍抵在他的頸項上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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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式芫驀地感到這情景似曾相識,而且好似在不久前才發生過,而那個時候她似乎也是在他身後……她到底是誰?他怎會願意用自己的生命去保護一個女人?
這份感情很深,彷佛賭上永世的孤寂才找到的,而他則是耗盡永世的孤寂才與她相遇,怎麼可能忘得了?
腦中的思緒帶領著他不斷地追尋這一份椎心泣血的情愫——
在白帝城的棧道上頭,在公安的陣營里,在江陵的後院偏房里……他想起來了!她是那個倔氣的校尉大人,他想起來了!
懊死,他方才居然以那樣冷淡的態度待她!
暗斥了自個兒半晌,他冷眼睇著蜀弓董,隨即無可奈何地對朵顏道︰「朵顏,我叫蜀式芫,不叫作大鵬,不要再喊那個名字了,听起來教我痛苦不已。」
朵顏難以置信地抬眼睇著他,淚水瘋狂的決堤,彷似笑、彷似哭,那難以形容的表情教人心憐。
「可以放我們走了嗎?」蜀式芫睇著蜀弓堇,心里五味雜陳。
他分不清楚他到底是想置朵顏於死地,還是想要激他恢復記憶。倘若他真是大哥的話,那他絕對不會這麼做的,但倘若他是真正的周郎,他又怎麼會願意放棄這麼好的機會?
不管他到底是不是大哥,他都想不透這個道理。
周公瑾玩味地笑著,收回長劍。「臥龍在前廳等著,倘若要走就趕緊走,隨你是要到荊州還是益州,我都管不著,只要別再讓我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