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啪、啪……
強勁的風拍擊在搖搖欲墜的木板上頭,耳邊淨是毀天滅地似的風雨呼嘯,房里幾個小孩在大通鋪上擠成一團。
其中一名小孩卻一人獨坐在昏暗的窗前,雙眼直瞪著窗外。
「不用看了,你的父母不會再來找你的。」
靜寂中突冒一句戲謔中挾帶著惡意的訕笑聲,然而盯著窗外的孩子卻仍一動也不動地瞪著窗外,置若罔聞。
「喂,我在跟你說話,你听到沒有?」見小孩不理他,身後的孩子不禁惡聲惡氣地竄到他面前,硬是要擋去他的視線。
「文瑞,你沒事可做了嗎?」十歲大的孩子抬眼看著他,眼中有著早熟的光痕!不是他願意讓自己顯得老成,而是他的命運逼得他不得不提早以成熟的態度面對這個冷暖人間。
這是一家孤兒院,里頭的孩子皆是遭父母棄養,或是因命運乖舛而不得不被送進這里。
如果有頭發,誰願意當禿子?倘若可以擁有一個家,誰會自願進到孤兒院里?這是命運的安排,讓年幼的孩子不得不對命運低頭。
「阿惜,我只是要你別老看著窗外,外頭又是刮風又是下雨,有什麼好看的?」長他一歲的王文瑞嘆了口氣後在他身旁坐下。「你那麼小就被丟進這里,就算你看到你爸媽,也不可能認得出他們。」
「你以為我還會想這種蠢事嗎?」向惜有點啼笑皆非地道。
他只是無聊才看著窗外,他也能想那麼多?真是佩服。
都已經過了這麼多年,難道他還會傻得不知道該如何調適自個兒的心情嗎?反正他都已經待在這里了,不管他再怎麼希望,他的父母也不可能帶他回家,不是嗎?
他已經學會不再編織自欺欺人的美夢了,那種夢太奢侈。
「那你干嗎老是看著窗外?」
「我只是覺得外頭好像有一個小陰影,想知道那是什麼東西罷了。」向惜隨口敷衍過去,卻在自個兒手指指出去的落地點看到一抹小小的陰影,令他不禁驚疑。
他只是隨口說說罷了,還真有個陰影?
「咦,看起來有點像是包裹。」
「是嗎?」
「我們去看看,說不定是院長忘了把東西收進來。」王文瑞打著主意,笑得可陰險了。「說不定我們把東西拿進來,院長還會很高興地給我們獎賞哩!」
獎賞頂多是點心罷了,但是在他適逢嘴饞的年紀里,卻是相當誘人的獎品。
「好吧。」向惜想了會兒,點了點頭,兩人隨即躡手躡腳地往外走。
可是才打開大門,迎面而來的狂風暴雨讓兩個小不點不禁又躲進屋內,面面相覷、猶豫不決。
「沖快一點,拿到之後馬上往內沖。」王文瑞儼然大哥風範地說著,瞧向惜點了點頭,不禁又笑了。「好,那你趕快去吧,」
「我?」他就知道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反正那個東西小小的,一個人去拿就夠了,要不然兩個人都淋濕會挨罵的。」王文瑞牽強地向他解釋。
向惜撇了撇嘴,自知誤上賊船,也只能硬著頭皮點頭。
「好了,準備,一、二、三!」王文瑞喊著。
門一開,向惜隨即往外狂奔而去,幾乎是卯足勁地往目的地沖,將被雨水打濕的紙箱抱起,卻頓覺紙箱有點沉重,令他差點失去重心,然風雨又狂又猛,他只好咬牙抱著紙箱往屋里跑,氣喘吁吁地達陣。
「好重!」向惜全身濕漉漉地坐在地上。
「只是個紙箱罷了,能有多……」王文瑞邊打開沒封上的紙箱邊說,卻突地噤口。
「怎麼了?」
「完蛋了。」王文瑞嘆了口氣,將紙箱拖到他身旁。「這下子我們是絕對拿不到獎賞了。」
向惜往里頭一瞧,不禁瞪大雙眼——
天啊,是個女嬰!
第一章
裴氏集團總裁室
「我覺得你是在整我。」
向惜性感的唇上叼著一根煙,整個人幾乎要埋進牛皮制的沙發里,眯起惑人的深邃魅眸直視著倚在檀木辦公桌旁的裴令慊。
「是嗎?我倒不這麼認為。」裴令慊笑得迷人。
「你應該很清楚我當初所學的並不是商業管理,如今你硬是要我幫你分擔工作,那不是擺明了刁難我?」向惜挑起濃眉睇著,突地發現他的笑容有點刺眼,而且帶著蓄意傷人的意味。
他是個制作人,要他成為一個商人,這之間的距離會不會差太多了?
「沒辦法,現下所有的人就屬你最閑,何況……」裴令慊突地帶笑湊近他。「這可是你該承擔的,別忘了,即使你不打算改姓裴,但是你仍然擁有裴氏集團的優先繼承權,倘若你不接受,又該找誰?」
「我既然沒改姓裴,就代表我對裴氏的一切沒興趣。」向惜吐了口煙霧,顯得意興闌珊。
誰希罕一整個家族傳承的企業?
在好幾年前,他就不敢奢望這一切。倘若是在二十年前告訴他這件事,他大概會高興得跳到屋頂上去;但二十年後再告知他這一切,感覺仿佛已經超過期限了,他沒有半點心動。
他很開心自個兒多了一群家人,但並不代表他會接受突來的財富,他已經長大了,有能力讓自個兒過得衣食無憂,壓根兒不需要那些加諸在他身上的壓力。
扁想到裴氏集團旗下的眾多下游公司和子公司,他就覺得厭煩。
「你該不會還想把這一切都丟給我吧?」裴令慊挑眉瞪著他,十分不以為然。「我替你守著裴氏已經守了十幾年了,沒興趣再玩下去,更何況,我雖然姓裴,卻跟裴氏一點關系都沒有,所以理該由你來接任。」
「誰說的?你既然已經娶了姿瑩,就算是我的妹婿了,你敢說你跟裴氏一點關系都沒有?」別以為他真會傻傻地任人宰割。
以往是他懶得與人爭辯,但是現下可不同,更何況裴氏如此龐大,他還沒傻得會將自個兒的下半輩子都耗在爾虞我詐的商場里。
「那你的意思是?」
「你找別人吧!曲懌這陣子不是閑到不行嗎?」推卸雖不是美學,卻是逃避責任的最佳方法。
「他忙著創作,正在閉關中。」
「那就找桓愷。」反正兄弟這麼多個,他總會找到一個替死鬼吧!
「他度蜜月去了。」裴令慊好整以暇地睇著他,等著看他還想將這份責任推到誰的身上去。
「什麼時候去的?」可惡,居然沒告訴他,要不他也會跟著一道避難。
「今天早上,為了不讓媒體知道,所以兩個人偷偷模模地出關了,除了我之外,沒有第三個人知道。」
「那……」看著裴令慊誓在必得的凌厲眸子,向惜不禁冷汗直流。「現下到底還有誰在公司?」
忻一定沒空,悰根本連談都不用談,至于恂……
「據我所知,只有你最閑。」裴令慊索性告訴他答案。
「我最近才又接了一件工作,我實在是……」這一次真的不是借口了。「更何況我一點也不懂這些商業程序,甚至不知道裴氏到底是以何為主的集團,你不可能找我這個門外漢充數,不是嗎?」
「沒關系,我還有幾天的時間可以好好教導你,至于你剛接下的那份工作,直接推掉不就好了?」
「話不是這麼說。」
「我只是想帶你可愛的妹妹出國散心罷了,你該不會連這一點都不願意成全吧?」又不是要他扛下整個裴氏。
「可是……」真是狼狽,早知道自個兒的口才這麼差,當初就應該念中文系,用不著學得舌綻蓮花、口若懸河,只消讓他可以說得出「不」字,就算大功告成了。
「等著吧,我會好好地安排這幾天的功課表,你千萬別以為自己可以僥幸逃過。」裴令慊笑容可掬,然而眸里卻是不容置喙的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