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咸無神的眸子里有著貪婪的光芒,全然感覺不到自己已站在生死的邊緣,更听不到門外傳報的聲音。
「國公,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大唐皇帝一走進妖詭的房間里,不禁露出懼色。
張咸傻愣地轉過臉,對他笑道︰「怎麼回事?把雙生公主這一對禍星召回滅你的龍身,再殺了李禎這個轉世的降世星,好滅你的龍位;大唐便會落入我手中,就連風鏡亦是如此預言!」
「你……」大唐皇帝難以署信他的大逆不道,居然膽敢當著他的面告知他,他要搶他的王位!
「大膽!」李誦竄到皇帝面前喝令。
「來人,把國公拖下去斬了!」
李誦倒是沒想到事情會這麼容易,只是這房里頭,似乎隱隱約的透著一股詭異的氛圍,而石泫紜似乎有點不對勁。
「不!我是皇帝、我是皇帝!」張咸被殿前護衛拖往門外,雙手還不斷地揮舞著風鏡,直到風鏡掉落在地面,滾到石泫紜身旁。
李誦不禁納悶地走到石泫紜身旁。
石泫紜只是將李禎抱得死緊,在她耳畔喃喃自語著,用著自己最後一分理智遏抑住體內的力量。
「禎兒,風鏡之所以為妖鏡,是因為它會顯現謠言,顯現出不實而荒唐的預言,然而既是上古時代所打造的東西,又怎麼會是妖鏡?說穿了那不過是一面試煉人心的祥物罷了。
念由心生、謠隨風行,風鏡不過是面謠傳之鏡,不過是用來試探人心的良善。上頭顯現的文字,是持鏡人的和念頭;只要欲念過深之人見了上頭的預言,必定會被迷亂,就像張咸一樣。所以,禎兒,你不是妖孽,真的妖孽是我;而我這個妖孽卻情不自禁地愛上你了,禎兒……」
「泫紜,你在胡扯些什麼?」李誦走近石泫紜,輕拍他的背,卻突覺他身上像是著火一般,驚得他連忙縮回手。「泫紜,你到底怎麼了?」
不過是要他配合自己的計畫罷了,為何事情卻像是出軌了?
「殿下,把禎兒帶下去,趕緊撤退,能走多遠便走多遠……」石泫紜痛苦而低嗄地輕喃著,將懷中的李禎推到一旁去,卻見她幽然轉醒。
「泫紜?」李禎淺喘著氣。
「快走!沒有時間了!」石泫紜目皆欲裂地暴喝著。
他從未如此盛怒的壓抑不住怒火,倘若體內的力量再滋長,他不知道自己會爆出什麼樣駭人的力量……
「你到底怎麼了,」李誦身為習武之人,自然懂得他體內凝聚可怕的力量,仿佛要把他吞噬一般。
「別問了,快走!」石泫紜邪美的臉龐扭曲,怒視著他,卻在他身後見到石泱漭。「大哥,叫他們快走,快!我快要控制不住了,快點!」他痛苦地縮緊身子伏在地上。
石泱漭見狀,立即遣散底下的兵將,走到李誦身旁。
「殿下,請快退下。」
「泫紜到底得了什麼病?」李誦往外走,仍是不住地問。
「那不是病……」石泱漭與李誦退到門外,登時發現李禎還在里頭,立刻又對里頭喊著︰「馭祥公主!」
石泫紜回頭睇著抱住自己的人,不禁怒道︰「快走!難不成你想死嗎?」
體內壓抑已久的力量化為萬蟻似的咬啃著他恍惚不清的神智,腐蝕著他所剩無幾的意志力。
「倘若你都活不成了,又為什麼要我獨活?」李禎使出全力,緊緊地抱住他,盡避熾燙的感覺仿佛火焚似的,她仍是倔氣地不放手。
她全都听見了,在混沌之時,便是因為他低柔的聲音傳來,她才能找到回來的路。
他來救她了,他真的來救她了,這一定代表著他對她有意,盡避要她與他同生共死又如何?活著是為了他,倘若這個世間不再有他,為何還要殘忍地強迫她一個人獨活?
「快走!」石泫紜發出嗚咽般的哀號聲。
「不走!」李禎倔氣地閉上眼。
剎那間,石泫紜身上迸射出刺眼的紅光,對著四面八方發射而出,陣陣化為凌厲的刀火;整個國公宅邸立刻應聲而倒,處處火焰彌漫……
***
幾個月後。
「我要回西域了,你同大哥說一聲。」
水道岸邊,石泫紜突地這麼說,毫無預警地讓他身旁的李宸嚇了一大跳。
「喂,你這是做什麼?」李宸不禁大吼著,全然無公主儀態。「你大哥好不容易帶著咱們到洛陽一趟,讓我瞧瞧姐姐,你一定要在回程的路上給我捅這種簍子、壞我的心情嗎?」
幾個月來,國公一事已告一段落,皇上也無心過問那一夜的荒唐禍事,遂無人被降罪;慶幸的是,石泫紜在幾個月的休養後,也已經痊愈。
「我以為你見過李宓後,心情必定好多了,才敢同你提起啊!」石泫紜笑得放蕩,卻多了一份愧疚。「我不敢當面跟大哥說,你就幫我傳話吧!不然他會惱我的。」
「我才不管你,有事自個兒同他說去。」李宸兩手叉在腰上,水靈靈的眸子倨傲地瞪視著他。「不都跟你說了,你根本就不是妖孽,只是身上隱藏著一股習武之人皆愛的上乘功力,因為調適不了,才會走火入魔,你要我講幾次才听得懂?」
「所以我才要去西域找解藥啊!」這個理由十分有力。
听大哥說,他體內之所以會有一股自個兒無法駕馭的氣,是因為十多年前回西域時,他不慎被西域毒蛇咬傷,爹和娘為了救他,在他體內貫注了兩人的功力,兩人因而喪命;然而這一陰一柔的內勁雖是成功地克住毒性,卻在他體內竄成致命的力勁,只要他稍一動氣,便會逼得力勁四射,倘若沒控制好,說不準連他自己都會沒命。
這樣的他,留在長安實在太危險了。
「不只是因為這樣吧!」李宸笑得不懷好意。「有一半是因為李禎,對吧!」
石泫紜不語,只是默默地睇著她。
「托你的鴻福,反倒把她臉上的面具打掉了。你也不瞧瞧八王爺有多感謝你,但你卻想一走了之,你該不會把婚約給忘了吧?」李宸很好心地提醒他,眸底卻透露出一絲狡黠。
「那婚約也是為了救你和大哥所定的!」石泫紜有點無力地反擊,又幽然嘆道︰「這一次我只傷到面具,倘若她沒戴面具,後果肯定不堪設想;況且沒有人可以告訴我,我是不是永遠都不會發作了。」
扁是想到這里,他便會渾身打顫。他再也不想遇上這種事了。
倘若有一天,她真的死在他手中,他不只會自責,更可能會發瘋,于是他說了,他絕對不要再見她。
「你不愛她嗎?」李宸索性蹲在岸邊,用著很難看的姿勢。
「愛,就是因為愛,我才選擇離開。」石泫紜琥珀色的魅眸睇向河中的畫舫,回頭又對她道︰「大哥就拜托你了。」
「我才不管,你自己同他說去。」李宸擺了擺手,懶得攔他,更不想派身旁的護衛將他強押下,只因自有人會留他,還輪不到她出馬。
石泫紜笑了笑跳上畫舫,江水緩緩地流動,卻見一艘畫舫迎面而來。
突地,幽揚的笛聲響起,仿若掀開滿天愁雲,直上雲霄,再俯而落入他耳中,令他震愕不已。
將進酒?血笛之音?
血笛仍在禎兒手中,難道……
對面的畫舫中突地走出一抹淺影,身穿縴白的儒衫配以綴著金線的曳地長裙,手上拿著一根全體通紅的笛子,完全映入石泫紜琥珀色的魅眸里。
「石泫紜,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想棄本宮而去,難道你不怕本宮拿你治罪嗎?」清脆如潤玉般的嗓音響起,不似以往的畏縮卑微,反倒添了一股不可一世的氣勢,一雙勾心攝魂的眸子惡狠狠地瞪著他,粉唇正不滿的噘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