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令兄中書大人近日來也為李宸公主惹上麻煩,是不?」八王爺淡淡地笑著。「倘若你可以幫本王這個大忙,本王亦可以保令兄不死。賢佷,不知你意下如何?」為了保住女兒,他不在意他人將如何看待他。
「王爺亦是受國公所害不淺,自應與小佷和殿下同一陣線才是。」石泫紜苦笑著,怎麼也沒料到他會用霸王硬上弓這一招,逼得他進退兩難。「小佷相信王爺不會如此逼迫小佷。」
他不想娶妻,即使公主美若天仙亦一般。
他注定無法與人同處,注定孤寡一身,遂他絕對不會惹上這塵世情緣。
「你錯了,在極必要的時刻,本王會不惜動用權勢保全禎兒的安危。」八王爺斂去笑意,一臉冷凝地瞪視他。「本王亦不想如此,但禎兒卻在這非常時刻逃出王府,處境實在堪憂。本王就這麼一個女兒,即使要用本王的性命換取,本王連眉頭也不會皺一下。」
「王爺,你怎麼會以為小佷護得住鮑主呢?」
唉!早知道到這里來絕對沒好事,這一次真是被李誦給害慘了。
不過,又有誰知道看來宅心仁厚的八王爺,其實骨子里亦是只老狐狸?姜終究是老的辣啊!
「你會的,你一定會保護她。」至于為何他會如此肯定,原因他還不打算告訴他。「況且,在本王如此擔憂之際,你偏巧在久違一年後踏進八王爺府,本王認為這是天意。」
天意?
石泫紜苦笑著,一雙魅眸無可奈何地往窗外睇去,卻突見一抹熟悉的身影飛掠而過,盡避只是一瞬間,但他過人的眼力已讓他看得一清二楚。
她怎麼會到這里來?
「泫紜,難道你是信了婢女們所說的話?」見他失神地睇著窗外,八王爺著急的追問。
「不,小佷向來不信那些捕風捉影、荒誕不經之事。」石泫紜想也沒想地回答。「更何況,下人們聚在一起,總愛找些話題閑聊,不足以采信。」
「那麼,公主的事就交給你了。」聞言,八王爺總算是放心了。「本王要下人把謠傳放大,不過是為了保護她,不讓國公有機會傷害她。」
但他沒有告訴石泫紜風鏡上確實顯現了妖孽兩個大字,而且王府內亦發生了許多令人難以置信的事;但那又如何?禎兒是他的女兒,即使她真是妖孽轉世,亦是他的女兒。
即使要他耗盡一切,也要保住她。
「王爺一廂情願的作法,實在令小佷大傷腦筋啊!」
嘆了口氣,石泫紜真是不知該如何回絕他。可當他一提起禎兒,總是會讓他想起她那雙怯怯的眼眸,跟畫上那雙熠熠生輝的水眸簡直大相逕庭;仿佛這幾年來,已不知不覺改變了許多。
他可以體會王爺替她戴上面具是為了防止她的美色被覬覦,但王爺是否想到這樣的方式亦傷害了禎兒?況且他什麼都沒有告訴她,在這種情況下,她定會以為自己真成了妖孽。
從天之驕女變成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妖孽,她的心境會如何變化?也莫怪她的眸子總是戒慎地觀察著身邊的人,仿佛怕被人厭惡似的。
「可風鏡在她身上,倘若你不找到她,又要如何對付張咸?」
石泫紜抬眼看著他,難以置信听到的這個消息。
他原本是打定主意要將禎兒送回八王爺府,但現下……
看來他只能將計就計了,盡避他心里是千百個不願意,但為了李誦、為了大哥,他也只能咬牙接受。
拿著八王爺親手交給他的免死金牌,石泫紜帶著苦笑走出大廳。
說真的,他有種把自己給賣了的感覺。
這面巴掌大的免死金牌,听說是先皇賜給八王爺的,如今八王爺卻要他拿著這面免死金牌來解救大哥的性命。
仿佛拿這面免死金牌當訂金似的,讓他無法違約。
不過,他倒沒想到過自己會如此值錢,居然值得一面免死金牌,真是承蒙八王爺瞧得起他。
一旦將免死金牌拿在手中,便表示他定要完成八王爺托付他的事,但是他卻不認為自個兒辦得到;倘若可以,他不想再接近李禎,不想再看她那雙教人難以遺忘的水眸。
說起來,他與她像極了相反的對比。
他的相貌承襲自娘親,而娘親原本是西域一族,性子野烈如熾陽、相貌美艷如魔魅;而他,則是個真切的魔。
大哥曾在狂怒下駕馭不了脾性,失手殺了元配廣平公主;而他,則是在莫名其妙中殺了自個兒的爹娘……十多年前他和爹娘一起回西域,但他卻不記得到底發生什麼事,只知道當他清醒過來時,爹娘早已斷氣多時。
像是惡夢般,那些腥紅的場景緊咬著他不放,日日夜夜折磨著他,而後回到石府,下人們的竊竊私語令他幾欲瘋狂。然每一次的動怒總會讓他失去理智,總會讓他不知不覺殺了人。
他根本就不懂武,但他卻可以感覺到在盛怒之際,體內不斷涌出令他駭懼的力量,而且愈是怒,他愈是駕馭不了那股莫名的力量;一旦發泄了那不知從何而來的力量後,只會讓他痛苦得站不起身,讓他曾有幾次想自我了斷,卻又不願就此放棄自己。
可這麼多年來,他仍是找不到原因,難道……他真的是魔?
他不相信八王爺府中的謠傳,反倒信了自己府中駭人的謠傳。
李禎的遭遇看似與他相似,然而卻又大不相同,至少她是在八王爺的安排下,才會落得如此命運;可他不一樣,他甚至在毫無理智的情況下殺了自己的爹娘。
「公子?」
清幽的香氣伴隨著焦急不已的聲音傳入石泫紜耳中和鼻息間,令他不禁睜開赤紅的眼眸睇著身旁的人。
李禎!?
「公子,你怎麼了?要不要緊?」
李禎縴細的手揪著他的袖角,卻無法拉起他跪倒在黃土上的挺撥身軀,只能焦急地凝著清澈的水眸看著他。
原本她是不打算出現在他眼前的,畢竟只要她在八王爺府出現,不管她再多說什麼,都會讓他對她的身分起疑,可她卻沒有辦法無視于他的痛苦。
她不知道他到底怎麼了,可從他踉蹌的身影看來,她直覺他病了。
可現下瞧起來,似乎又有點不一樣。
「你怎麼會在這里?」石泫紜驀地閉上魔魅赤紅的眸,再睜開時已不著痕跡地掩去殘留在眸底的椎楚,展現在她面前的是他習于表露在他人面前的放蕩不羈。
她終究忍不住跑了出來,是不,
那麼,他方才見到的人影果真是她了。一個未曾習過武的人怎會像他這般擁有絕佳的眼力?甚至在黑暗中,他仍可以在暗沉的河底找到昏厥的她,這些事又該怎麼解釋?
可惡!他不該在這當頭還緊抓著這個思緒不放,再這樣下去,他遲早會讓她看出端倪的;可他偏偏無法遏抑這澎湃的思緒如洪水般向他襲來,控制不了這蝕心化魂的椎楚。
她仿若神祗般令人不敢褻瀆,而他則像極了在水面中的倒影,是光的另一面,是躲在神祗下的魔魅。
「我……你先別管我為什麼會在這里,反而是你……」李禎早已管不了那麼多了,倘若真顧慮那麼多,她又怎麼會跑出來?「你到是底怎麼了?是不是哪里疼?還是病了?」
還好她夠聰明,得知他要上王爺府,這幾日便守在王爺府里;要不然她怎能發現他的異狀。
「你別管我……」石泫紜近似嗚咽地吼著。
力量在身體深處蠢蠢欲動著,他不懂自己為何會在這當頭爆裂出這股力量!但他卻不願意在任何人面前宣泄這無以解釋的力量,他痛恨他人用詭異的目光看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