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樣嗎?我听到的可不是如此。」衣大娘冷哼一聲,步伐更是加快,讓後頭的石泫紜險些跟不上。「李誦告訴我,你分明是嫌棄我,嫌我會礙手礙腳。」
「沒的事,大姐武功蓋世,倘若有大姐出手必定是馬到成功;如今不願讓大姐出手,實在是後頭還有更重要的事,而之前這些簡單的事交給小弟來辦便成。」石泫紜只差沒彎腰作揖了。
衣大娘尚未到長安城之前可是江湖女俠,性子直爽而豪氣,他很怕她一個不經意的掌風掃過來,他便會無痛無覺地去見閻王。
「是嗎?」衣大娘仍是有點不信地引他進入別院,走進一間小廂房里。
「當然。」他連忙將懷中渾身濕透的姑娘置在床榻上。
衣大娘疑信參半地看了他半晌才道︰「好,今兒個我就暫且相信你。你現在先出去,讓我替這位姑娘更衣。」
「需要我幫忙嗎?」知她氣已消,石泫紜放蕩的性子又跑了出來。
衣大娘挑起唇笑道︰「給我滾!」
語氣淡淡的,卻是威力十足。
第三章
「這是什麼東西?」
石泫紜在外頭等了好半晌,也不知道已經喝了幾巡酒、听了多少支迷魂的曲樂,卻見衣大娘捧著一樣古怪的東西出現在他眼前。
他盯著那東西半晌,才動手拼湊著。
「你猜呢?」衣大娘眸一凝,小廂里的曲倌立即識相地離開。
「腳鐐?」石泫紜看著這副被解開的腳鐐,不禁斂去眼中的笑意。
難怪方才他抱起她的時候,總覺得她腿上好似被銬上某種奇怪的東西,不過他倒是沒想到居然會是腳鐐。
「這姑娘到底是誰,為什麼她腳上居然會銬著一副南蠻冶煉出來的腳鐐?」衣大娘怒擰著一道柳眉,在他面前坐下,一把搶過他手中的酒。「真是可惡,那些人到底把她當成什麼了?」
「難不成她臉上的面具亦是……」石泫紜突地想到她臉上古怪的面具,只能看見一雙眸子和一張唇。
「全都是南蠻古族冶鐵術所制。」衣大娘將酒杯就口一飲而盡,卻澆不熄正沸騰的怒火。
「這太可疑了。」他雖看不清楚她的臉,但是由她身上的皮膚瞧來,應該是個正值豆蔻年華的姑娘家,然而這麼年輕的姑娘家怎會被銬上腳鐐,甚至粉臉上還戴著詭異的鐵面具?看來她並非是臉上有殘缺,而是身分上問題。
「我才不管什麼可疑不可疑的,這般對待一個小泵娘,未免太過份了!」衣大娘可是十分為她打抱不平。
她來自五湖四海,連她也不知道自個兒是在哪里出生,只知道自她有記憶以來,便不斷隨著爹娘四處流浪,遂瞧過許多受欺凌的女子;但在她的記憶中,還未曾見過如此不人道的事。
「不過,這南蠻的冶鐵術,听說極為剛硬,只有特制的鑰匙才打得開,否則哪怕是拿刀劍也斬不斷。大姐,你到底是怎麼把這副腳鐐取下來的?」為了轉移她的注意力,石泫紜得涎著笑臉,拐彎贊美她的武學。
「啐,是南蠻所制又如何?」衣大娘傲然挑起笑,「那種破銅爛鐵,我只要費一成功力便能震斷。」
「大姐的功夫果然了得。」石泫紜卑手狗腿道。
「那是自然,哪像你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要你多學點保身的武學也不肯。」對于自個兒的功夫,衣大娘可是相當引以為傲的。「不過,這副腳鐐會被我扯成這個德行,也實在是因為我太生氣了。」
像這種東西,還不如扯爛算了。這種腳鐐,倘若她沒記錯的話,應該是用來銬住牛羊的,如今居然拿來銬在一位小泵娘腳上,簡直是可惡透頂!
「此話怎解?」
「倘若你看到了絕對會比我還火。」衣大娘怒不可遏地又灌下一杯酒。「方才我瞧她身上全濕透了,便打算替她更衣,孰知這衣衫一褪下,便見著銬在她腳上的腳鐐,而被銬上腳鐐的部位皆泛著慘不忍睹的瘀血。」
也正因為如此,她才會這麼盛怒難消。
「是嗎?」石泫紜沉吟著。
「不過,這姑娘你到底是打哪里找回來的?」衣大娘湊近他身旁,壓低了嗓音問,「該不會真是你……」
「大姐,你這番理論要是再這麼推敲下去,往後我就再也走不進無憂閣了。」
石泫紜是又氣又笑的,全然不知道該拿她如何是好。「之前同李誦談完話後,我便打算要回府,孰知走到城外河岸邊時,卻听到一陣悠揚的笛聲,迷得我不禁在岸邊坐下來聆听。」
「你便吃了熊心豹子膽地強欺她?」衣大娘瞪大了眼,惡聲惡氣的。
「大姐,我話還沒說完哩!」石泫紜苦嘆三聲無奈,卻又無可奈何。「後來我便想會一會她,孰知笛聲便斷了;然後我在岸邊見到她的翹頭履和衣衫,立即跳下河去尋她,將她給撈了上來。」
「難不成她是見到你才往下跳的?」
「大姐!」他是鬼嗎?否則為啥見到他便要跳河?
不是他自夸,他的長相在京畿里可是無人能出其右;俊若潘安、俏若宋玉,走在長安城里總有大堆的姑娘拜倒在他的褲襠下;這其中包括貴族千金,更不乏鄉野村姑、小家碧玉。否則在無憂閣里,他怎能暢行無阻?
有此容貌,女人巴住他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會閃避他?
「得了,不過是同你說笑罷了,那麼認真作啥?」衣大娘不禁啐了他一口。「不過,你打算怎麼安置她?倘若你把她帶回石府,依你大哥的性子,肯定會誤會你們之間的關系,然後強這你娶她入門的。」
「知我者,大姐也。」石泫紜掏出扇子輕扇著。「最糟糕的是,我不知道她的身分,也不知道留下她是否會招致危險。」
原以為她不過是個失足落河的小泵娘,如今得知她腳上銬有腳鐐,身世可能不如他想的那般單純,怕將她留在這里,會替衣大娘和李誦惹上不必要的麻煩。可若是要他置之不理,似乎又顯得有些無情。
不過,他似乎只有這兩條路可以走了,畢竟他也不想帶她回府,免得節外生枝;況且他也不想讓大哥知道他在替李誦辦事,免得將來東窗事發,會牽連到大哥。遂這件事,可真是有點麻煩。
早知道會惹上麻煩事,他就該讓她自生自滅。
「將她留在這里,不管有什麼事,本大娘我全扛了。」衣大娘義薄雲天地道,只差沒有拍胸脯保證。
「大姐,我不想節外生枝。」說他無情也罷,說他殘忍也好,橫豎在他做任何決定之前,都必須以李誦和大哥的安全為優先考量,他不能因為一個小泵娘而連累他們。他並不清楚她的身世,無法得知她是否會給他們惹上麻煩。
「給我住口,你這個沒血沒淚的狼心狗肺!」衣大娘哪里管得了他心底的事。「你既然救了她,就沒道理這樣放著她不管,否則你何必救她?」
「我是因為她的笛聲」
「那不就得了!待她醒來,再要她為你吹上一曲當作報答。」在大娘不由分說地為他作解釋,而且不容許他拒絕。「這件事就這麼決定了,她留在我這兒,倘若你怕惹禍上身,可以滾遠一點。」
「大姐,我不是怕她給我惹禍,我是怕她……」望著衣大娘一臉的鄙夷,石泫紜簡直無言以對。難不成在她眼里,他是如此貪生怕死之人嗎?
「我知道,我全都知道,難道你真以為我有那麼愚蠢嗎?」衣大娘不禁又啐了他一口。「這事兒我擔,不管這姑娘到底有什麼問題,也是找我不是找你,遂你可以放心地去做你該做的事;如此一來,你豈不是無後顧之憂了?傻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