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四……已經不行了……」盡避身體上受盡痛楚,盡避精神上受盡折磨,她仍然綻出粲亮的笑花,像是極滿足這最後的相遇。
「什麼話,丁大哥會想辦法的。」丁戒灝硬扶起她的身子,喂她喝藥湯。
藥湯方一下肚,玉琬琰便全數嘔出,甚至還嘔出血絲,觸目驚心得令丁戒灝心一緊。
早知道如此,當初他就不該讓她伴在王爺的身邊,該讓她待在杭州,才不致讓她受了冤、折騰了自己。
「丁大哥知道你所做的一切,全是為了王爺,我去同王爺說去,讓他明白這一切。」事不宜遲,丁戒灝話一說完,便急著往外走,卻讓玉琬琰揪住了衣角。
「不用了,他不相信小四,小四……無話可說!」話一說完,玉琬琰隨即又嘔出一大口血。
實是朱熹康妒意太深,才會下手太重,如此傷了她。
丁戒灝憂心地望著她,看她瘦得只剩皮包骨,像是風中殘燭一般,現下只是苟延殘喘罷了。
「小四!」丁戒灝心疼地擁著玉琬琰,卻又無計可施。
「住手!灝戒!」門板倏地大開,狂風暴雪登時進入屋內,而雪虐風饕中映著一道不可臆測的人影。
朱熹康瞪大一雙陰鷙森冷的黑眸,一瞬也不瞬地睨著丁戒灝和他懷中虛弱的人兒。
「王爺……」丁戒灝一愣,連忙以身子擋住狂亂而進的風雪,以免玉琬琰再受風雪的肆虐。
朱熹康無聲地走進屋內,一只黑眸直視著丁戒灝,難以置信眼前的一切,卻又不得不信——
她確實是溫馴地窩在他的懷里!
她可以像是個人盡可夫的妓女,臥倒在任何男人的懷里,卻唯獨不願讓他踫觸她的身子!?
「出去!」他冷冷的聲音仿似屋內狂肆的風雪。
朱熹康的黑眸如箭,穿過丁戒灝的身軀,直視著他懷里的玉琬琰,眼底有著邪佞詭譎的眸光。
「王爺……」丁戒灝頭一次以眼直視著朱熹康。
「怎麼著,你也學會如何拂逆本王了?」他的聲音帶著濃濃自嘲的笑意,冷鷙的俊顏上卻散出肅殺之氣。
他很清楚,自從將玉琬琰接到蘇州之後,灝戒便愈顯得古怪,他不及細想這里頭的真相,現在卻讓他踫見了……
「灝戒不敢。」丁戒灝張起一雙黑眸無懼地直視著朱熹康。「王爺對灝戒恩同再造,灝戒不敢忘,可是……王爺不該如此對待夫人。」
「本王的事,什麼時候輪到你開口了?」朱熹康眯起冷峻的黑眸直視著他,胸口不斷地起伏,他得費盡全身的力量控制自己,才能阻止自己想要將他倆拉開的沖動。
「我……」
「你倒是對她挺用心的。」朱熹康的黑眸盛滿怒意,嘴角卻極不自然地揚起,反勾勒出迷人的豐采。
他的黑眸直望著玉琬琰的小手,直盯著她用盡力氣地貼在丁戒灝的懷里,像是不在意他的存在,當著他的面光明正大地偷漢子。
「王爺,夫人的身子……」丁戒灝听出他語中的意思,急急辯道。
「你很清楚她的身子?」詭邪的笑凝滯在他迷人的唇邊,高大的身子也隨之一僵。
「不……」丁戒灝急急讓玉琬琰躺下,遠離自己的觸踫。
「何妨?」朱熹康冷冷地撇了撇嘴,黑眸直盯著虛弱的玉琬琰。「若是你想要她,告知本王一聲,本王不會吝惜于你。畢竟……你是本王最忠心的侍從,賜你一個侍妾,倒也不為過。」
玉琬琰聞言身子微顫,愀然變色,一顆心揪得死緊,卻只能無力地合上雙眼,不再看他無情的俊顏。
「戒灝無二心,只是擔憂夫人身子,王爺切勿誤解。」
听到丁戒灝話語中皆藏著對她濃濃的關切,他不禁得咬緊牙關,才能不讓怒氣宣泄而出。「本王倒是不擔心你的忠心。」
他凝睇著一直緊閉著雙眼的玉琬琰半晌,突地言道︰「本王擔憂的是她勾引了你,亂了你的心神。」
就像她這般無常地擾亂了他的心……
☆☆☆
「王爺……」丁戒灝現下總算明白,他想幫玉琬琰,卻反而幫了倒忙。
「她都敢當著本王的面,無視于本王的存在,公然勾引皇上,還有什麼事,是她做不出來的?」
他的話語凌厲且傷人,冷漠得不帶半點情感,像是在敘述一個不關他的事實,邪肅而矜冷。
「王爺,你怎能……」丁戒灝咬牙切齒,以下犯上的怒斥著,卻硬生生地被玉琬琰給打斷。
「丁大哥,你又何苦再同他說什麼呢?」玉琬琰嗚咽著聲音,哀絕地響起。
「既然已將我定罪,我再多說什麼都是枉然;所以……你也不用再替我辯解,就讓他定了我的罪吧!」
她不想再听到他蔑視而淒冷的話語,她寧可他處置了她,也不願再多听一句傷她致死的冷酷話語。
「瞧,她都認罪了,不是嗎?」朱熹康眯起殘虐的黑眸直視著她,漠視心中那股翻天覆地的情愫。
他知道那一日,自個兒下手是重了一點,原本今兒個是來瞧瞧她的身子是否好些,孰知,竟讓他瞧見這情景,要他情何以堪?
要他如何安頓這些日子來的思念和妒意,如何撫慰他亟欲見她、亟欲剖心置月復的想念?
她可知道他是如何的想念她?如何的思念著她的粲笑如花、倔漠冷淡,甚而還想原諒她所做的事,而她……
竟是如此待他?
「我是認罪了,不知王爺要如何處置我?」玉琬琰努力地撐起身子,兩鬢冷汗直冒,明眼人一瞧,便知她是在逞強。
逞強?好,本王便順了你的意!
既然她都不想活了,他又何苦擔憂她的身子;倒不如讓她消失在眼前,免得往後再受她折磨。
「本王命你即時出宮。」朱熹康扯起冷絕殘酷的笑,邪鷙森峻的黑眸微眯,怒視著她的反應。
她既然如此不受教,他也不再多費心思馴服她了;逐她出城,隨她往哪兒走,他不再多管。
玉琬琰怔忡地望著他不帶情感的眸子,一顆心酸澀得幾欲死去;原來連死在這清心閣里也算是奢求,竟也是一種奢想、是痴人說夢。
玉琬琰掙扎著起身,卻又虛弱地倒臥在床榻上。
「王爺,千萬不可!」丁戒灝見著這情景,急如星火地喊道。
「隨她的意思,本王絕不再強留!」朱熹康一說完,甩著被風雪沾濕的袍子,便再次走入漫天風雪中。
他的意思是說……他膩了嗎?他不要她了嗎?
玉琬琰倒在床榻上,全身酸軟得無力爬起,心底像是破了個洞,愛意肆流而盡,卻重填上他無情的話語。
她又何苦自取其辱?他都開口了不是嗎?
紅顏邀寵,色衰愛弛,這道理她早該明白的……早該明白的,不是嗎?
「丁大哥……小四……想回杭州……」玉琬琰氣若游絲,神色恍惚,一字一句,腸斷神摧!
再嘔出了一口血……管他風雪成災、路途遙遠,她一定要回到杭州,縱使魂飛魄散也要飛回杭州,再瞧一點杏花如雨落的杭州……
第九章
幾日後——
「王爺,夫人的情況愈來愈差,得趕緊差人診治。」丁戒灝打開書房的門,急急地稟報。
「她還沒死嗎?」朱熹康放下手中的卷宗,冷冷地道。
他的大手緊握成拳,緊擁著坐于他身旁的楚瑩兒,心卻止不了地不停狂跳,像是擔憂著什麼。
他厭惡這種感覺,厭惡她可以隨心所欲地挑動他的情緒,更厭惡她對他的不忠和拂逆。
「王爺!」
丁戒灝不敢相信朱熹康竟會說出這種話來。
「她若是死了……便將尸首丟出城外隨處掩埋。」一說到她死……他的心竟像是月兌了韁似的馬兒般劇烈怦跳。一想到她可能會死,他更是驚懼得無以形容內心的恐慌和悚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