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你爸嗎?」他問。
戴英霞定楮看,影片噪聲嚴重,看得出很有歷史了。有個高瘦,長相斯文的男人,一臉慈愛地正在指導小男孩彈琴,嗓音溫柔。小男孩演奏的技術笨拙,可是很認真。鋼琴聲斷斷續續的,但戴英霞認得出這曲子。
「是……真的是我爸。」跟照片中的人一模一樣,她又哭又笑,為這荒謬的重逢,她落下淚。「這是‘離別曲’。」
原來,這就是爸爸彈琴的模樣,這就是爸爸的聲音啊?她隱約記起來了,這熟悉的聲音,應該曾在很多夜里,也在她耳邊哄她睡覺吧?戴英霞實在忍不住,傷心地哭起來,不停地抹眼淚,淚卻淌得更多。
何淮安靜靜看著,也陪著揪心。他拿面紙,幫她拭淚。他說︰「你爸是個很好的老師。」
戴英霞笑了,看年幼的何淮安好認真的跟她爸爸合奏「離別曲」。他有幸跟她爸爸合奏鋼琴,她卻無緣和父親熟稔。她跟爸爸是永恆的別離了。
何淮安不忍看她一直哭,他坐近她身旁,低聲在她耳邊說︰「我發現一件事。」
「嗯?」她轉過臉來。
他捏住她下巴,提起來,黑眸炙熱地端詳她。「戴英霞,你漂亮的大眼楮,肯定是遺傳自你爸的,你們的眼瞳又大又亮,真的很漂亮……」
然後他低頭,吻了她。
在肖邦溫柔的鋼琴聲里,戴英霞暈眩,興奮又幸福地陶醉。他炙熱的吻沖淡憂傷,他熱燙的唇填補了她剛剛升起的悲傷。他熱烈地吻她,她也熱情地響應,他們忘情擁吻,再無法壓抑彼此間的吸引。
戴英霞癱在他熱燙的臂彎里,心悸著,愉悅地顫抖著,恍惚了。
老板,我對不起你啊!大勢已去了,戴英霞知道她已經深深的墜落在何淮安無邊的魅力中。
這天晚上,離開他家,他站在「若谷」門前,笑問她︰「下次如果在便利商店遇到你,可以跟你打招呼嗎?」
戴英霞怔怔看著他。身旁那盞路燈,暈黃著他英俊的臉龐,他黝黑的眼色有些蒙。而朦朧暈陶陶的,還有她狂喜的熱情的心。她有點傻氣地微偏著臉,笑看著他,她迷惘著。而他落落大方的笑著,那樣明朗地享受著被她注目。
「要不要再來找我?我教你鋼琴,還附贈超級好吃的餅干,還有--」還有什麼?他眨眨眼,有點壞的笑著。還有熱情的親吻、熱烈的擁抱嗎?
噯、戴英霞笑了。反問他︰「李斯特……為了看月亮染上風寒病死,你說他是不是很傻?」活得太浪漫,值得嗎?戴英霞掙扎著,為了親近何淮安,愧對老板,值得嗎?他值得她冒險嗎?再次交出真心嗎?她好怕。
但是今晚太快樂了,勝過無數上班的日子。
何淮安果然是享樂派的,他說︰「戴英霞,這世上多得是為了賺錢忙到累到高血壓腦溢血死掉的。你說為了看月亮死,是不是更美更值得?」
「你很浪漫嘛。」
「我只是很懂得享受人生……你要不要跟我交往?」
他真是--戴英霞怔住。他這個人侵略性真強,連連出招,她應付不來,節節敗退啊。他想說什麼想做什麼立刻執行,毫不猶豫也不掙扎。他還是說服人的高手,他走近她,在她面前,用他充滿陰剛與力量的體魄,以他性感的慵懶的嗓音,貼近她的臉說--
「你當我女朋友,跟我交往。我想帶你去花蓮的某個莊園,我們可以整晚躺在湖邊听蛙鳴、賞荷花、喝酒談心。整晚纏綿,賴在床上,睡到中午。醒來吃懷石料理,喝現榨果汁,整天什麼事都不做,就躺在面包樹下的露台,看書、聊天、曬太陽,把骨頭都曬到酥暖,連皮膚都散發太陽的氣味,聞起來暖烘烘的,抱起來很軟很舒服……」
戴英霞光听就醉了,那像是神仙活的地方,神仙過的日子啊。
「我常去那里度假,我很想帶你去看看。」
「為什麼?」
「因為你看起來……很需要好好休息。」他輕觸她的發梢。
「是嗎?」
「是啊。」他疼愛地掐了掐她的面頰。
她皺眉,瞪他,拍開他的手。
他笑著,看著她,像看著他豢養的寵物。「你看起來就是需要好好吃,好好睡,好好享受假期,好好賴床……好好曬太陽……」
矮油。
矮油--戴英霞一路心頭矮油不止地矮油回去。
何淮安的話害她軟綿綿,人離開他地盤,竟像無主孤魂了。怎麼辦啊?戴英霞按著心口,搭上捷運,抓著吊環時有氣無力,整個人掛著蕩回家。怎麼辦呀,到底怎麼辦啊?
她竟然……樂得要命啊!
這何淮安,莫非是調情高手?那些亂七八糟的話,將她迷得神魂顛倒。戴英霞看著窗玻璃上面,自己的倒影。模模臉龐,有嗎?她看起來那麼欠滋潤嗎?厚,明明都有定期臉部保養啊,不過就是兩年沒男人而已嘛,是這樣才禁不住他勾引嗎?也不是啊,別的男人也開過一堆條件哄她當女朋友啊,可怎麼都沒何淮安的威力強?
電話響,是王彎彎。
「你快過來!」王彎彎喊。
「欸?去哪?」
「帷綁旅館外面,立刻,快!」
戴英霞離開捷運,攔了出租車趕過去。很少听王彎彎這麼激動,不知道發生什麼大事。
戴英霞趕至現場,王彎彎就坐在旅館對面的露天咖啡店,一看見戴英霞便朝她猛揮手。
戴英霞穿越馬路,跑過去會合。「怎麼了?什麼大事?」
「你坐下,明芳也快到了。剛剛我加班完,到這邊的海產店吃宵夜,你猜我看到什麼?我看到咱們明芳那位了不起的男友蕭華,他牽著一個穿著清涼的年輕辣妹走進帷綁--你說深夜十點多,他們去帷綁做啥?!」
「你確定是他?」
王彎彎眯起眼楮。「戴英霞,我跑社會新聞的,以我超強的記憶力加上有如雷達般銳利的眼楮,絕對是他,我早就說那個男人不可靠。」
「明芳怎麼說?」戴英霞怔怔的坐下。
「我沒告訴她什麼事,我要她立刻過來。那家伙蠢得要死,除非親眼看到否則她是不會死心的,這次蕭華休想唬弄過去。我要讓明芳親眼看見自己口口聲聲愛得要死、信任得要命的男人,究竟是怎麼樣的貨色!她早該清醒了。」
「可是忽然這樣,會不會太刺激她--」
王彎彎按熄香煙。「明芳還年輕,早死早超生。」
江明芳來了,喘吁吁地跑過來。「什麼事什麼事?」她臉部渾腫,神情憔悴,身上還穿著寵物店的工作圍裙,衣服沾滿狗毛,披頭散發一副邋遢相。晚上同事臨時請假,害她幫寵物剪毛剪到昏天暗地,正打烊,就接到王彎彎的緊急電話。
戴英霞拉明芳坐下,摟著她的肩脖。「你先坐好,先喝口水。」
江明芳一臉莫名其妙,搞不清楚狀況。
「大約一小時前,蕭華跟一個年輕辣妹,手牽手走進那里。」王彎彎指著對面旅館。
江明芳听了,愣住,旋即捧月復大笑。「哈哈哈……我還以為怎麼了……」她笑到肚子疼。「拜托,我還以為什麼事。彎,你看錯了OK?因為我臨時要加班,蕭華晚上還送宵夜來給我吃,他又不是有分身,怎麼可能跟辣妹來開房間?你真是,你不要疑心病這麼重好嗎?」
戴英霞沉默,事情沒那麼單純。
王彎彎冷笑。「晚上嗎?幾點?幾點給你送宵夜?」
江明芳抓著頭發,回憶道︰「就大慨……八點多的時候吧。」
王彎彎問︰「現在快十一點了,現在他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