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醫生。」
「就因為是醫生?!原來你也是那種奢望當醫生娘的女人。」
「喂,少不屑喔,我只是對醫生特別有好感。」
「是,很多女人都對醫生特別有感覺。」杜謹明心中難免失望,還以為汪樹櫻跟一般女人不同。他最厭惡愛錢又虛榮的女性,把男人當提款機,所以他雖然身家優渥,但在外面行走時從不暴露真實身分,他厭惡被當肥羊對待的感覺。
杜謹明想到一些不快的回憶,心事重重。
「我覺得跟醫生交往很棒啊……」樹櫻還是笑嘻嘻地攙著他,不知道他正在心里評斷她這個人,她毫無心眼地東聊西扯。「我在醫院住餅一整年的時間,那時受到醫生很好的照顧,所以我對像韓醫師這樣待人親切又笑口常開的醫生特別有好感。」
他停下腳步。「為什麼在醫院待一整年?」
「我出車禍,十八歲時,出過一場很嚴重的車禍。」
「難怪你怕坐車,中午在車上鬼吼鬼叫的。」
「哪有鬼吼鬼叫,只是要你開慢點。你看,你現在不就出車禍了?所以出車禍是很容易的,能不當心嗎?如果開慢點被撞的話也不會飛太遠,還能保住命。」
這是什麼謬論?
「汪樹櫻。」他忽然喊她全名,對她微笑。
汪樹櫻怔住,傻傻的迎視他。
他說︰「我參加過賽車比賽,拿過冠軍。」
「所以?」
「坐我的車很安全。」
「哈。」她笑了,指指他腳上的傷勢。「沒說服力。」
「我是被撞的,不一樣。」
「所以出車禍跟技術好壞無關,你技術好有什麼用?別人技術爛,你還不是一樣倒霉。」
「也對。」
「對吧?」她攙住他手臂繼續往前走,但他沒跟著移動腳步。她回頭看著他。
「怎麼了?」
「在醫院躺了一年是很嚴重的傷勢吧?」他眼神好認真,低沉的嗓音好溫柔。「……幸好你活下來了。」
真的,他是真心這樣想的,感謝她活下來了。在這麼冷的夜晚,讓他還能面對這張可愛的臉,還能在寂寞的歲月里,遇到這個愛笑的汪樹櫻,他真心感謝,如果當年她沒有活下來……杜謹明想到自己將繼續過去那種乏味枯燥的生活。當時不覺得有什麼不好,可是,此刻看著汪樹櫻柔美的臉龐,想到過去的生活,竟覺得可憐又悲哀。
他已經回不到過去了嗎?難道他的人生是以汪樹櫻出現前、出現後來劃分的嗎?是啊,在她出現後,他的人生已經不同。
「我很高興……你活著。」他說。
汪樹櫻听著,傻愣愣看著他,竟然眼眶濕潤,被充滿感情的聲音感動了。
她怎麼了?心情亂了。
一直是愛慕韓醫師的,沒錯啊。可是,可是啊,她目光閃爍,心情不定。可是眼前這個男人,總是挑起她各種情緒,讓她忽然生氣,忽然高興,一下緊張,一下大笑。她的情緒像洗三溫暖,一再失控。
此時冷風刺骨,黑夜里只有街燈映著他們身影,在成排黝暗的紫檀樹前,在偶爾馳過的汽車聲中,他們凝視彼此,忽然都沉默了。
在這目光交會的片刻里,他們似乎感覺到某種類似宿命的東西,冥冥中影響著他們。只是凝視彼此的眼楮啊,為什麼……好像身外一切都可棄之不顧?只是這樣看著對方,感覺像會被對方融化……
※※※
在小套房里,李東海等著老板過來。
他西裝筆挺,正襟危坐。原本他只是一名小小的門房,因為做人老實,沉默寡言,在精英商旅工作三年後,杜謹明聘他為專屬司機兼特助。李東海三十九歲,體格強壯,個性穩重,不管老板要他做什麼,他都不會多問。最厲害的是不管發生什麼事,他都保持一貫的木然表情。所以當老板要他弄套房,他馬上處理好,靜靜等侯。
所以像現在老板跟一個陌生的女子過來,他開門看見時,眉頭也沒皺一下,保持冷靜。
李東海看老板向他使個眼色,听老板跟那女人介紹他。「這位是我的老板,這是他提供給我住的宿舍。」
李東海很配合的朝他們點點頭,保持鎮定。
汪樹櫻朝對方一鞠躬。「老板好。真不好意思,下午李東海為了幫我,車子被撞了,真的很抱歉,謝謝你不追究。」
李東海?「唔,唔。」正牌李東海表情略微僵硬,只是木然的點點頭,趕快把套房鑰匙交給杜謹明。「我還有事,我是來……來……看看他的……傷勢。」不愧是杜謹明的心月復,非常稱職地順著老板的意思演下去。
杜謹明給他使個贊美的眼色,把門推開。
「我很好,謝謝您來探望我。很晚了,老板快回去休息。」
李東海趕緊離開,很怕再待下去會穿幫。
第6章(2)
門關上。
汪樹櫻沖著他笑。「你老板看起來人很好,不像混黑道的,穿著西裝,很正經的樣子。」她打量小套房的格局。「不錯喔,配給的宿舍雖然小,但是在鬧區這種套房很貴啊,還有迷你廚房——」她跑到落地窗旁的廚房區域。「真干淨,看起來很新,你都不煮東西喔?」
豈止不煮,他好笑地想,這里連住都沒住餅哪。他在床鋪坐下,看她在狹小的空間跑來跑去,然後站在落地窗前。
「視野真好,101放煙火的時候這里看得到吧?」
「我不知道。」
「你沒注意?」
「我從不注意這種事。」
「大家跨年的時候都爭著去看煙火,你有這麼棒的視野竟然沒注意這種事?太浪費了吧!你知道我跟嬌嬌每次跨年時為了擠去看煙火多辛苦。」她說著又想推開落地窗出去。
「喂,先幫我把圍巾拿下來,很熱。」屋里開著暖氣。
「這個你可以自己來吧?」汪樹櫻走過來,右膝蓋跪床上,左腳踏著地板,靠著床鋪,幫他將圍巾一圈一圈的解下來。「只是腳受傷,又不是手廢了,你滿享受被人服務的嘛。」她嘀咕個不停。
他雙手撐在床上,享受被她服務的滋味。
當她小手在他身上擺弄著,他興起很多次親吻她的念頭。因為她柔軟的身體貼近,暖暖的毛衣袖管好幾次擦過他臉龐。他想吻她,但是吻了之後又怕把她嚇跑。這忐忑焦慮又興奮的心情,令他沉默了。
汪樹櫻將圍巾一圈一圈繞下他的脖子,他的發梢擦過她的手,她注意到他的耳朵很好看,他有很寬的肩膀,厚實的背脊,他的皮膚很熱,他整個身體散發炙熱的體溫……她意識到正跟個男人在房里獨處。在……床邊?她臉紅,呼吸亂了,有點喘。
「我回去了。」
「我幫你叫車——」
「不用啦,我討厭坐車。而且從你這兒走到我店里才十分鐘,沒想到你住這麼近。對了——」樹櫻抽了一張床邊的便條紙,抄電話給他。「這我的手機,你這幾天行動不便,需要送餐或幫你買什麼日用品都可以打給我,我幫你送來。」
說完,她拿起圍巾站起來,他抓住圍巾另一端,瞪著她。
「這不是要給我的?」
「誰說要給的?剛剛我是借你,這個可是我親手織的圍巾,怎麼舍得隨便給人啊——」
她親手編織的?他更想要了。
杜謹明用力一扯,把圍巾扯回身旁,很無賴地說︰「我發現圍巾很好用,這個我跟你買了。」
「買什麼買?沒听見嗎?是我親手做的,非賣品。」
「那送我好了。」
「喂——」汪樹櫻失笑。「有人要東西這麼理所當然嗎?」
「你知道嗎?我很少允許別人送我東西,事實上,我常把人家送我的東西退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