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文雯托著下巴嘆息︰「也對,我也沒什麼好否認的,我承認好嗎?」
「劉子騏前陣子打電話跟我哭訴——」阿茱說︰「他說他跟那個傅紫琳真的只有曖昧而已,上是清白的,精神上也只有一點點污點。他一直認錯,很傷心的,你真的不原諒他?他不是還吵著要跟你結婚嗎?文雯,你想想他的背景,華岩企業少東啊,你如果嫁給他,一輩子榮華富貴,再也不用辛辛苦苦跟電視台開會,寫本想到腦殘了,他們家佣人多到可以組成棒球隊,你不要的話,我還挺想遞補的。」
「這位小姐。」鄭文雯K她的頭。「爭氣點,這個男人婚前都這樣三心二意了,婚後我敢保證他的外遇對象也會多到可以組棒球隊,每天有打不完的球賽,你清醒點好嗎?用點大腦好嗎?」
斑雲呵呵笑。「有道理,阿茱被可怕的周年慶累壞腦子了。」
阿茱鼓著臉。「就是,我累死了,有時候我想著不管啦,阿貓阿狗都好,有錢就好了,養我一輩子,讓我每天漂漂亮亮不用工作,到處喝下午茶買衣服就好了,我也想當那些沖進百貨公司掃貨的貴婦,我也想被櫃姐服務,讓我挑三揀四的嫌來嫌去的多過癮。」
「真單純。」文雯嘖嘖嘖地。「影劇版隨便看看都有一堆歷史個案,那些嫁進豪門當貴婦的,有幾個過得逍遙快活?沒有真心真意互相信任的感情基礎,怎麼可能快樂?」
「真心真意很快就變成虛情假意了,我覺得找個有錢人嫁了,總比你這樣到處試穿衣服又一直失望好吧?最後還不是寂寞到只能約我們吃飯?還說我哩。」阿茱反擊。
鄭文雯踩她的腳。「人笨沒藥醫,你喜歡劉子騏就撿去用吧,我祝福你好嗎?」
三個女人斗嘴,笑笑鬧鬧的,結束晚餐後,又各自解散,各奔東西。
鄭文雯還不想回家,她在熱鬧的信義計劃區閑逛,買了新鞋,添了新衣,大包小包,好滿足啊。她滿臉笑意,腳步輕盈地逛過一個又一個美麗的櫃台。
忽地瞥見手扶梯旁冰淇淋店,沙發座上,一抹熟悉身影震驚她——
她看見季英鵬。
他一身帥氣的休閑打扮,干淨清爽的白色高領毛衣,粗獷有形的深藍牛仔褲,強壯的臂彎里,抱著個穿粉紅衣服的漂亮女娃,他眼色溫柔,一邊品嘗冰淇淋,一邊微笑地逗懷里的女兒。他看女兒想舌忝湯匙上的冰淇淋,他微笑著,好溫柔地撫弄女兒的頭發……
這麼溫馨的家庭畫面,驚駭了不遠處打扮時髦的鄭文雯。
她左手拎滿戰利品,腳踩亮晶晶的高跟鞋,她應該是很福氣活現的,但怎麼突然有撞到牆的感覺?從未享受過父愛的她,被季英鵬凝視女兒的溫柔眼神震懾住,那是一雙充滿溫暖的眼楮,好像可以讓人很安心的棲息在他懷抱里……
鄭文雯深吸口氣,撇過臉,走開了。
不要回顧,不要覺得可惜。
鄭文雯你的決定很對,沒錯,和他劃清界線太對了。
除了他是傅紫琳的哥哥,他還有女兒呢,他啊謗本是來亂的,跟有女兒的男人交往肯定很辛苦,她才不要這麼復雜的愛情。
鄭文雯,你做得好。
可是怎麼走著走到牆邊邊,還躲起來了呢?明明是要走開的啊,竟然閃到邊邊,繼續偷窺人家父女的溫馨時光?
她的腳不听使喚,心也是,她忍不住啊,想窺看季英鵬跟女兒互動的模樣,他摟著女兒哄著的模樣,她眼眶發燙,心頭暖烘烘的。
他,真是個溫柔的男人,能被他照顧也太幸福了吧?
他也會這樣溫柔地摟著他的女人哄嗎?
她羨慕能夠賴在他懷抱里的女娃兒,想到之前,他也是這樣溫柔對待她,他親自喂雞湯給她喝,一口一口耐心喂她。
而我卻火爆地轟走他……
鄭文雯心情亂,感覺很不舒服。
眼看著季英鵬吃完冰淇淋,結賬離開。她猶豫了一會兒,偷偷跟著他走,跟進誠品大樓,看他去買了好幾套DVD,驚訝地發現他買的全是已下檔,她編寫的那些連續劇。
吧麼買她寫的連續劇?他想干麼?一個大男人抱著女兒買愛情偶像劇,畫面真荒謬,可是這荒謬的畫面卻讓鄭文雯失魂落魄。
她轉身,悄悄離開,一路失魂落魄,覺得自己離他越遠越枯萎,她跳上計程車,然後坐在晃動的車廂里,抱著自己,心神不寧。
罷剛那個逛街逛得怡然自得的鄭文雯呢?高喊單身也很好不要戀愛了的鄭文雯呢?那個在餐廳和姐妹們高談闊論,聊著怎樣才愛得正確的鄭文雯呢?
當季英鵬出現,就把她的自得其樂完全推翻。
她逃回家,洗澡,坐在書桌前,打開電腦寫劇本,卻發覺自己枯坐了很久,一個字都打不出來,只是在想他的事。
可惡——
怎麼回事?為他失常?無心工作?離婚後,她還以為已練就金剛不壞之身,可以操控愛情,在一起時要快樂,分開了無所謂。以為她可以享受愛情,然後對失戀的痛苦免疫。那麼,現在她又是怎樣了?為什麼這麼煩這麼難受,感覺很悶?
鄭文雯關上電腦,躺到床上,將臉悶在枕頭里。
糟糕,感覺快喘不過氣,季英鵬把她的心攪亂。
為什麼還沒真的開始,卻已經有失戀的痛?
她翻來覆去,沒辦法睡。
為什麼有恐懼感,好像錯過這個男人,她會後悔到死?她會永遠喪失愛情?
越想越恐怖……季英鵬的模樣不斷在她腦海作亂,好慘。
季英鵬和女兒度過了愉快的夜晚。
將女兒哄睡了,他點亮台燈,坐在書桌前,打開抽屜,把事先買好的掌心大的紅色小茶壺取出來,掀開壺蓋,放桌上。
再拿出朋友送的陶甕,打開,將避邪香塊取出,一塊一塊地填進茶壺里,再蓋上壺蓋。然後削了一塊木頭,磨平木邊,拿來堵住壺嘴,接著,打開壓克力顏料,拿彩筆,開始描繪壺身,漸漸地,模樣尋常的茶壺,變成另一種風貌。
他刷上白底,細心地慢慢描上紅色繁復的花紋,于是像白毯上開出華麗的紅薔薇。小茶壺在他手下,漸漸變得俏麗可愛,擁有它自己的個性。
季英鵬專注地創作它,唯有在創作時,他可以忘了世界,只剩他跟作品默默交流著。他將心意注入每一個經手的作品,感覺到又能繼續創作的快樂,那個因為婚姻失敗而死氣沉沉的自己,在創作過程中又活回來了。
清晨五點,新作品誕生。
他啜飲咖啡,一邊欣賞作品,這個茶壺,只要拔去塞著壺嘴的木塞,湊近鼻子,就能嗅聞到避邪香塊的氣味……
遙遠異地的避邪樹,分泌的樹脂如寶藏,散發悠遠的古樹芬芳。
而他心中有苦,苦也說不出。他心中的渴慕,也無法完整表露,只有在這樣的時刻,好似這樣寂靜的清晨,他與這只茶壺相對,產生惺惺相惜的感情……
默默的渴慕,像懷著幽香的小茶壺,只是靜默著等待執壺者發現愛惜。
第11章(1)
又一天過去了。
蔣怡華納悶地觀察鄭文雯,真希罕,工作狂竟然在發呆?離提案給制作公司的日期接近了,鄭文雯應該要寫完兩集劇本,還有完整的故事大綱。進度有點小落後喔,結果她不緊張還在發呆耶?
鄭文雯從中午開始,直到夕陽出來了,她都呆呆地側坐在沙發,面對陽台。腿上攤著筆記電腦,兩眼空洞的看著天空,頭發也沒梳,身上穿著的是睡袍,她失魂落魄,不知道在想什麼,臉色憂郁,精神萎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