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有錢人,要做任何事業都容易多了。
魏靜雅沒有推開他,當他示弱,當他哭泣,她反而,被感動了。在他懷里,許多回憶涌上,在孤兒院被嘲笑是怪胎,老被排擠,沒有朋友。崔佑德幫她搶來文具,送給她;崔佑德唱改編的小甜甜歌,逗她笑……是啊,這是她最信賴、最喜歡的佑德哥。
她閉上眼,回抱他,給他溫暖支持。任他俯在她肩頭哭泣,像時光倒退,在孤兒院時,她也只願意依賴他,他們相依為命——
而在他們身後,玄關旁邊,站著個女人,那是正要去廁所的金智惠,她冷著臉,看他們緊緊相擁,深情款款,簡直就是一對戀人。
她冷笑。哼!真了不起啊,魏靜雅。
第8章(1)
早上,吃過飯,劇務召集大家,向各單位負責人說明︰「下山後,大家可以放假五天,然後開始進棚內拍……」
美術偷偷問阿肥︰「這也是假的吧?」
阿肥壓低聲音說︰「對,我們幾個頭頭們假裝下山。但是晚上另一批工作人員就會上山報到,明天中午《警長英明》開鏡,設備,器材都留在山上,真正的男女主角也會來報到……」
「所有人都知道對吧?只瞞監制跟演員們對吧?」小張緊張兮兮湊過來問。
「因為演員也是監制的人啊,千萬要保密。下山只是做做樣子,明天中午十二點前,記得回來這里。」他們小聲說話,而面前劇務繼續講假話。
「各位,接下來我們會拍一個月的棚內戲。另外,原本排在下個月初,出發到巴黎拍街景的槍戰戲,因為那邊的拍戲申請下不來,所以會改在越南拍……」
其實是預算刪除挪到《警長英明》。
「謝謝各位,那麼我們原地解散,辛苦各位了——」
大家各自搭車離開。魏靜雅身旁堆著行李,房間還擱著一堆家電家具的。她一直看著手表,莊凱文說好十一點開休旅車過來接她,怎麼還沒到?
大家陸續上車。魏靜很尷尬,一直打電話給莊凱文,他都沒接。怎麼辦?她跑去問阿肥︰「請問……我可以多住幾天嗎?我聯絡不到助理。」
「什麼?」阿肥大驚失色。「你……你要多住幾天?那個……等一下。」這會穿幫啊!阿肥奔去跟陸玄武報告。一會兒,陸玄武過來了。
「行李我會交代道具組的負責幫你運回飯店,你坐我的車回去。」他說。
魏靜雅一听花容失色,上次才坐到嘔吐……
陸玄武看她一臉驚恐,微笑道︰「不要這樣,次我會慢慢開,我保證。」上次是故意氣她的,這次他會充滿愛心的載她下山。
「可是——」
「我載你回去!」崔佑德跑過來。「我听阿肥說你沒車子下山?快過來,搭我的車回去。」
「不用了,我會載她。」陸玄武蹬著崔佑德說。
「我坐崔佑德的車,謝謝你。」魏靜雅說,不想再讓佑德哥傷心,他已經夠沮喪了。
陸玄武听了,臉色鐵青,很不高興。
崔佑德高興地看陸玄武一眼,眼神充滿挑釁,很得意地帶走魏靜雅。
陸玄武瞪著他們的背影,握緊拳頭。崔佑德這小子,真讓人不爽。
「玄武……」金智惠過來問︰「該出發了吧,我可以坐你的車嗎?順便討論明天8組的事……」
大家發動汽車陸續下山,開回台北。其余的基層人員,瞞著監制,續留山上,準備明日《警長英明》的拍攝工作。
今天氣候反常,多雨的春天,卻出了火熱的大太陽。車子進入市區。馬路生灰蒙蒙的煙塵泥土,摩托車騎士在擁擠車陣里搶道穿梭,汽車們噴著二氧化碳,在柏油馬路上擠迫著。
行車速度緩慢,駕駛們火氣很大,這是個教人考足耐性的炙熱中午。崔佑德駕駛著汽車,跟在玄武制作的車隊後。盡避外面天氣炎熱,在冷氣飽足的車廂內,他心情愉快,跟魏靜雅聊著舊時趣事。
「記得那條大水溝吧?」他提起院童宿舍後方的排水溝。
「我知道,常常干枯的那條水溝。」
「對啊,我常帶你從那里溜到外面玩,傍晚又鑽水溝回來。有一次我們又去外面玩到晚上才回去,結果下大雨,水溝都是積水,害我們被關在外面。」
她記得,笑著回憶。「後來你叫我去按門鈴,還跟院長哭要她別罵我們。」
「那次院長威脅著要把我趕出去,我嚇死了。」
「哪有……」魏靜雅笑他。「你很踐的跟院長說出去就出去,結果我一直哭,院長心軟才讓你進去的。」
「是,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喔。」
「我早就說會被發現,是你不听的啊……」
忽然前方車子停住,都擠在馬路上。
「怎麼回事?」崔佑德按喇叭,前方車輛還是沒動靜。按下車窗,听見鞭炮聲,又敲鑼打鼓的。他探頭望,看見前方馬路,廟隊抬轎出巡,大批信眾跟隨著,還有蜂擁而上的信徒搶著要撲到轎子旁。
「是大廟媽祖的車隊……」崔佑德說。魏靜雅也按下車窗,好奇地探頭望。她看到舉牌的隊伍,守在路旁的善男信女看到媽祖神轎,一擁而上,炮聲隆隆,紙屑飛揚,信徒激動呼喊著,有的撲地跪拜,有的擠入人群要接近媽祖神轎,還有警察努力維持秩序,但仍然難以抵抗往前沖的信徒們。馬路癱瘓了,汽機車塞住,不能動彈。
「真是的……都什麼年代了,還這麼迷信。」崔佑德很不以為然。
「他們干麼搶著鑽轎子?」魏靜雅看那些信徒爭先恐後攤擠著彼此,都搶著要鑽過轎底。崔佑德解釋︰「據說鑽過媽祖的轎子底下,就會帶來好運。嗟。最好有這麼容易。」崔佑德不信這個。
「那些警察在干麼?這樣是妨礙交通吧?」
魏靜雅看到一個老阿嬤抱著渾身僵硬的孫子也跟著沖入人群,搏命往前鑽,不顧別人推掰,她抱著孫子連跌了幾次,又哭又喊地追著轎,也想鑽過轎子……
太危險了,魏靜雅揪心的看著。看老阿嬤哭喊、吼叫,瘦小駝背的身子,衣褲骯髒,身上全足灰塵,臉上盡是淚水。前面都是比她動作更快的人,而轎子越走越遠。
「媽祖啊,救救阮孫啊,媽祖——」阿嬤抱著孫,無助的跪下來哭吼,她被人潮擋住,根本踫不到轎子。
魏靜雅焦急地問︰「你有沒有看到那個阿嬤?」
崔佑德點點頭。「可能孫子生病了,所以也想鑽轎子求媽祖,真傻……生病看醫生才對啊,鑽轎子有什麼用?唉,那些警察在干麼?還不過去幫阿嬤,太危險了,萬一唄踩到怎麼辦?」
「好可憐……」魏靜雅的心跟翁老阿嬤揪緊,這時,有人跑到阿嬤身邊,抱起她的孫就往前面轎子沖,粗獷魁梧的身子,隔開人潮,擠進前面轎子,他高聲喝嚷,要大家讓一讓,人們被他凶惡的咆哮喝退,讓路給他。
「是陸玄武?」魏靜雅愣住。崔佑德也看到了。
陸玄武沖向轎子,他緊抱著身體僵硬的男孩,撲進轎底,鑽過轎身。追上來的阿嬤看見了,激動得拍手大笑,嚷嚷著︰「有救了,有救了,阮孫有救了!」
陸玄武將那生病的孩子,輕輕放回阿嬤的懷抱。一旁有人感動。熱烈鼓掌,隨後更多人跟著數掌。
後方,魏靜雅在車廂里,也被這一幕感動。「太好了……真了不起。」
崔佑德面色陰沉,很不爽。
接下來的車程,魏靜雅恍恍惚惚的,無心跟崔佑德聊天。陸玄武的表現,太震憾她了。曾經,魏靜雅是被母親推向死亡的孩子。今天,她震撼自己親眼目睹,有個老阿嬤,會為了愛孫,不顧性命去鑽轎底。那溫馨的畫面進她好羨慕,而陸玄武見義勇為的一幕,更讓她愛慕。當別人都袖手旁觀,他幫阿嬤實現願望,讓那老人感激得哭得像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