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該死的在緊張什麼?鎮定!鎮定!他暗罵自己,然後听見她細細柔柔的聲音。
「我、我有話想說那個……這真的很難啟齒。」她忐忑,好像是不太好意思。他明白了,應該是上次電梯里的事想跟他道謝。
「不用謝我了,我說過,我希望上次那件事當作沒發生過。」那是惡夢,他竟跳舞給她看,真蠢,這種事到死為止都不要拿出來討論。
「喔,對,我忘了要謝謝你。」
「我說,當、沒、發、生、過!」不要提不要提千萬不要提。
「我知道,不過我要說的不是這個。
那她是要?
「不然你想說什麼?」他有點緊張,如果是因為那個舞蹈讓她感動到愛上他,他……他可承受不起喔。
「我看過劇本了,在第二集,警長高明對調職來的性感女警安麗產生情愫。可是警長高明有青梅竹馬的女朋友了,我希望改掉安麗這部分,警長怎麼會三心二意?他不是這種人!」
他媽的不然是哪種人?是鬼好不好?陸玄武握緊手中鋼筆,忍耐、鎮定,他深呼吸,慢慢講。「安麗是第二女主角,她的出現是為了讓感情戲更有沖突,這是編劇的巧思——」沒有沖突哪來的戲,笨蛋你懂個屁!她果然連屁都不懂。
「但是警長高明對感情很忠誠,他眼里只有女朋友吳瑪黛,他很專情。」
陸玄武青筋暴露,眼角抽動。「你……該不會是……把自己想像成吳瑪黛了吧?」有可能,這女人不正常,找了愛慕的崔佑德來演高明,現在又把自己化身成女主角嗎?然後要整出戲為了她的想像做更動?天要亡我!
「陸先生……這跟我的想像無關……」雖然確實這麼想像著,但更重要的是崔佑德的形象。她要崔佑德是完美的,所以警長高明也必須在感情上很完美。「我是想說,請你去跟編劇講,叫她修改這部分,謝謝你。」
「修改?修改?」現在陸玄武真的想口吐白沫倒地去死。她說得真容易。「編劇此刻人在日本京都度假,慶祝交本完畢,你要我取消她的假期特地召她回來就為了我們監制幻想自己是女主角無法忍耐高明對其他女人有遐想?」口氣堪稱平靜,但表情已經猙獰。不過電話的好處就是盡避陸玄武這邊殺氣騰騰,對方也渾然不覺。
「其實可以請她在京都改劇本吧?現在網路很方便。這部分就麻煩陸制作了,謝謝。」
「等一下,你以為我們請的是普通人嗎?是大編劇鄭文雯啊,對不起,我辦不到。」
「如果你辦不到我只好撤資,合約有寫,劇本也要經過我同意。」她小小聲說完。「請照辦,感恩。」她結束通話。
陸玄武氣得跳起來,跑去開冰箱,拿出鮮紅多汁的頂級霜降牛肉立刻起鍋煎來吃,並想像正在油煎的是那該死的女人。魏靜雅!魏靜雅!算你有種!
這已經不是他的戲了,這簡直荒腔走板!陸玄武吃到肚子很撐,爬回床上趴平,萬念俱灰。
第5章(1)
大家集合,出發去山上拍片了。下午三點,莊凱文駕著BMW白色豪華休旅車到場,為了這趟山上之行,他幫魏靜雅準備一整車的日用品。還有各種山上生活的必備好物,就算魏靜雅是個有錢也不知道怎麼享受的家伙,他還是要做足排場,給玄武制作的人看,讓他們知道誰是老大。
魏靜雅跟莊凱文下車等大家集合完畢。她還是披頭散發,穿黑色運動服,戴連衣帽、一雙手套。站車門邊邊,她陰郁地只露出一雙閃爍不定的大眼楮,靜靜站在一邊,還真是陰沉到很有特色。
BMW的白色休旅車很高調,但車子主人很低調。玄武制作的人馬陸續報到,三大卡車停在路旁,載滿道具和工作人員行李。他們這陣子都听金智惠提過,那位陰沉的女生就是囂張的金主,還不要臉的堅持要掛名監制,大家對魏靜雅都沒好感,他們最討厭這種外行領導內行的家伙。出發時聞到了,還沒見到陸玄武。忽然一架黑色捷豹跑車急速駛近,煞住,停在魏靜雅前。車門雄開,里面是全副野戰部隊打扮的陸玄武,穿軍靴,戴咖啡色墨鏡。他英姿颯爽的坐在駕駛座,車後座坐著一位短發、戴墨鏡穿黑色緊身衣褲,臉龐瘦削,表情陰沉的女子。
「上車吧。」陸玄武對魏靜雅說。
「我們自己有開車。」莊凱文說,還臭屁地朝陸玄武比了比身後的BMW。陸玄武冷笑。「車子很棒,但是——魏監制,你不是要討論劇本嗎?」他看了一眼後座女子。「我剛剛才去機場接鄭編劇過來,今天行程很趕,劇本車上討論吧,請進。」魏靜雅猶豫不決,很不安。陸玄武不耐煩了。「怕麻煩的話,還是我跟鄭編劇自己決定就好?」
魏靜雅硬著頭皮,上車了,這一切都是為了佑德哥啊!她拼了。
莊凱文見狀,只好上車,獨自駕著休旅車跟隨。真可惜,特地租來的高級車魏靜雅無緣享受啊!
整隊完畢,大家出發了。陸玄武油門一踩,箭似地咻的飆上馬路,魏靜雅驚呼,抓住車頂把手,縮住身子,嚇死了。陸玄武很故意,他蛇行,他甩尾,他用盡所有能耐展現捷豹跑車的厲害。魏靜雅被車子甩來甩去,尖叫連連,握著把手的指節泛白,額頭青筋浮現,冷汗急淌。
「可以慢一點嗎?」
「抱歉,趕時間。」陸玄武的口氣一點都不抱歉。車子很快離開市區,往山上疾駛。在山路上奔馳,甩尾,哇,更刺激了。魏靜雅慘叫哀嚎,臉色發青。而她身旁那位編劇好厲害的定力,她不動如山,仿佛對高速馳騁已經習以為常,或者心中怨念太強已經無視周遭環境。
「是你要我回來改本的?」編劇冷冰冰問,戴著墨鏡,皮膚蒼白,表情像參加葬禮。
「我……是我……我是監制啊——」又一個大幅度轉彎,魏靜雅尖叫。
「……所以懂嗎?」
在魏靜雅驚呼時,編劇撫著她細長的涂著黑色指甲油的手,唏哩呼嚕講了大段話。
「什麼?我沒听清楚。」魏靜雅喊。
「因為……所以……就這樣——」
「什麼?說清楚一點。」
還要更清楚嗎?好!編劇猛一轉身,怒瞪魏靜雅。「我因為《警長高明》從前年夏天寫本完又改本將近兩千次,終于在兩個月前交本,期間我的男人受不了我趕本時邋遢的模樣跑了,我的月經受不了我趕本時酗酒抽煙熬夜所以提早停經了,我現在沒有女性賀爾蒙了,所以我充滿暴戾之氣,真的好想好想揍人,為了化解我滿腔因為趕本燃燒起來的暴怒,我安排了京都假期,到禪堂清修打坐調養身體,沒想到晚上泡溫泉時忽然接到惡夢般的電話,于是我苦心安排的假期只過了三天就被召回這里,我現在是一邊在心里默念心經一邊跟你講話,不然我怕我會控制不住做出很——可怕的事……」
魏靜雅瞠目結舌听完編劇落落長的血淚告白,她好強,講這麼大段話都不換氣耶。「你……你辛苦了。」
編劇用力摘下墨鏡,魏靜雅倒抽口氣。
「煙……煙燻妝?」好厲害的煙燻效果,整個眼眶都黑的。
「是,沒錯,百分百天然的煙燻妝,超級黑暗的黑眼圈,它在說什麼?黑眼圈在說著我是個多麼用心認真專業寫本的編劇,所以如果有哪個不專業的門外漢敢叫我,對我生出來的寶貝,做出小專業的修改,我就會也做出很不專業的行為,而且在我內心深處那個三歲的小女生會沖出來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