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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乖 第6頁

作者︰單飛雪

稍早,助理簽收的快遞,擱在床畔茶幾上。

他的蘭花,被送回來了。

譚真明關掉電燈,那一株心蘭便隱約地吐露幽幽的粉紅光,小小一株,六朵花兒安然地開放著,它被養得很好。他走過去,將系在花梗的紙條摘下,捻亮床頭燈,坐在床沿,展開紙條,熟悉的毛筆字,字體縴麗,但一撇一豎重墨勾勒,感覺得出書寫人的怒氣。

我不是你說的弱者,謝謝你的冷酷,讓我驚醒,原來我不配寫信給你。譚先生,以前我很崇拜你,以後,我只會崇拜我自己。

我想我不夠資格擁有你的蘭花,心蘭還你。

女超人留。

女超人?譚真明笑了,心里大石落下。她這麼火大,應該已經打消死意。

捧起花,他走到露台,將花放花台上,讓它呼吸山林清新的冷空氣。退身,審視蘭花,經過那位女超人的照顧,花兒似乎開得更燦美。

「你見過她了?覺得她怎麼樣?」他微笑,問蘭花。蘭花在風里搖曳,彷佛在笑他。譚真明垂下眼眸,走近,輕觸花瓣,柔潤花瓣,軟綿綿刷過指尖。

這未曾謀面的女子,他其實滿欣賞的。

她的蘭花文章令他驚艷,才會以蘭相贈。後來,她回信感謝,用的是毛筆,特殊信紙,墨香清幽,還回送一塊藏有蘭花瓣的手工皂。他以為她是一位活得很精彩,很有情趣的快樂女子。想不到,過沒幾個月,竟接到滿紙灰暗論調的信。

他這一年都在幫著父親處理庚明苑的危機,他沒有任何籌碼可以安慰她。但是,置之死地而後生,這點,譚真明希望讓她明白。即使他在記者會講的話很傷人,但有些人的潛質,是在挫敗中才會被激發,軟綿綿的安慰,只會讓她耽溺在自憐里。

他下了一帖猛藥,給不相識女子。

事後忐忑不已,直到現在才寬心。

譚真明很喜歡這個女孩,看到文章,心底融化。再收到信,他又一次驚艷,如果不是身上有包袱,甚至想去認識她。他的第六感告訴他,這是會讓他非常心動的女孩……但現在的自己,沒資格戀愛,沒辦法保護她。

譚真明一直惦著這女孩,兩年後,當庚明苑步上軌道,事業起死回生,他甚至打電話去出版社找過署名」花小編」的編輯。

「哈,我是花小編喔,誰找我啊?哈。」一個輕佻的聲音響應他。

「是妳?……不,不是妳。」譚真明直覺這輕浮的嗓音,不是讓他魂縈夢系的女子。

「耶?你不是要找花小編?我就是捏。」過分親熱的嗓音,令譚真明不適。

「妳有無收過我的蘭花?」

「什麼蘭花?」

「請問貴公司是不是還有別的花小編?」

「目前是我,以前我就不知道,你要多久以前的花小編,那些小編都離職了,所以現在是我負責,先生有事可以問我啊,希望不是我最近寫的文章有問題,上次我寫錯一個采訪者的名字,天啊,被罵得好慘,那個人好夸張,竟然要我賠錢,真是……」

「謝謝。」譚真明掛電話,撫額嘆息。

原來……緣分不會等人。你以為待你狀態良好有閑戀愛再去追求佳人,那人已經翩然遠去,你欲哭也無淚。

譚真明惆悵,跟他的心蘭一般地沮喪……他書桌上,那株被送回的心蘭,已兩年不開花,沒有任何原因,就是不開花。

第三章

離譚真明的父親跳樓自殺,已過去三年多。

「庚明苑」在譚真明主導下,改研發特殊蘭花為主,以質取勝,成為海外最多被指定進口的蘭花商。庚明苑轉虧為盈,走出負債陰霾,商業雜志爭著要采訪這位蘭花怪杰,以前大家認同的是他奇特的養蘭專才,現在則是對他的經商之道好奇。他用自己的方式,帶庚明苑走出破產危機,媒體希望他出面分享成功經驗,但譚真明低調行事,不愛上報,想見他比以前更難。但是……有一個人例外。

譚真明喜歡見他,更喜歡的……是他帶來的好東西。

斑金虎理平頭,嚼檳榔,混黑道,林森北路十五家酒店他開的。

坐在矮沙發里,高金虎邊抖腳,邊揮著手中相片。」這個是猴仔他某(老婆)最近刺的。」

「我看看……」譚真明坐在高金虎對面,拿過照片,照片里女子光果的後背,開出一株純白的蘭花,白花瓣像一片片雪,幾點紅蕊性感無限。

譚真明贊嘆︰」果然又是……」

「又是蘭花。」

「這刺青師父沒別的作品?」

「這位『憤世的H』,蘭花刺得特別好,她也不是沒刺過別的,上回我兄弟阿楠要刺『浴火鳳凰』……刺完我特地拍照,因為太驚人了……你看。」高金虎打開皮夾,抽出照片給譚真明。

譚真明倒抽口氣。」真是……不忍卒睹。」

「就說很驚人吧?」高金虎大笑。」阿楠後來跟我借錢,急著要把刺青弄掉。」

譚真明拿高照片,在燈下看。」浴火鳳凰?但這鳳凰怎麼看起來像雞?」

金虎大笑。」我們都問他,你好好沒事干麼在背上火燒雞?可憐的阿楠,要不是我擋著,那位『憤世的H』早變成『死掉的H』……畢竟人家好好一個年輕小姐,那麼早死太可憐了,雖然她脾氣差到讓人很想扁她,可是我高金虎是絕不打女人的……」

「不對。」譚真明將兩張照片放一起比對。」看不出是同一個人的作品。」

「她擅長刺花草植物,刺別的就刺不好。可是偏偏我們家里那些女人,愛死她的蘭花刺青,你知道嗎?最近那些女人想坐大,要組個什麼蘭花麻將會,打算請她到家里集體刺蘭花,她們還說……」

「我想認識她。」

「你?你對刺青有興趣?想刺青還是……你馬子想刺?」他知道譚真明有個氣質超好的漂亮女友。

「都不是。」

「都不是?那你為什麼想認識她?」

「我懷疑我認識她,就算不認識,她也一定認識我。」

「那一定是,因為你是蘭花界天王。」

「不對,是因為這個刺青師父,刺的全是我培育過而且給媒體發表過的變種蘭花,不管是蘭花的姿態,或奇特的花瓣弧度,或比一般蘭花更碩大的蝴蝶蘭,還是罕見的近乎金色的倒吊蘭,她刺的全是我在媒體上發表的蘭花,有些則是在世界蘭展比賽得過獎的……」

口說無憑,譚真明拿了照相本給高金虎看。

斑金虎發現那些蘭花照片,跟」憤世的H」刺的幾乎一樣,包括最近這一幅刺青,原來出自名叫」聖女」的雪色蝴蝶蘭。

「奇怪,她怎麼這麼瞭你的作品?」

「所以我想見她。」譚真明拇指輕撫過蘭花刺青照。」像這株參展過的『聖女』已經死亡,再也培育不出一樣的蘭花,但這位刺青師父,竟讓它在人的皮膚活過來……刺得栩栩如生,讓我對這蘭花的回憶也跟著回來了。」

正是這個原因,當他一次偶然機會下,看到長期向庚明苑買花的大戶高金虎的女伴,在足踝刺一株他養過的蘭花,他感到困惑,請高金虎拍這刺青師父別的作品,驚覺不是巧合,全都是他發表過的蘭花。

斑金虎也跟著好奇起來。」看樣子,H對你的蘭花很了解。」

「她是個什麼樣的女人?」

「這個,這個嘛,我很難回答你。」

「為什麼?」

「我不會形容她,應該這麼說……她是個很難形容的女人。」

這希罕了,玩遍各大酒家,閱女人無數的高金虎,沒辦法形容一位女子?譚真明往後靠著椅背。」……我想見她,你有沒有她的名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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