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御飛呷一口熱茶,放下杯子,凝視她,深情款款。「你為什麼不理我了?」
因為你是大爛咖!曦西衡量著該怎麼說︰「我……我最近累……所以不想見人,請你體諒……」顧及他面子,不想把話講開。
「是因為張摩爾吧?自從他救了你,你對我的態度就變了。曦西,人在危急時,容易產生移情作用。你不能因為他救了你,就覺得自己愛上他了,那不是愛,那是錯覺。」
「不是這樣。」我才沒愛上張摩爾咧,頂多覺得張摩爾越看越順眼,比你更順眼。
「那麼,為什麼,忽然避不見面,這麼冷淡?其實火災時,我也很努力找你啊,我擔心你,你知道嗎?換作我,我也會不顧一切去救你。」
「沒關系啦,唉,你沒義務救我,我們其實不算有在一起對吧?我們是普通朋友,你沒義務救我啊。」之前他怎麼說?吻了她,然後說大家還是當朋友。現在想想都是屁話,說什麼他受過感情傷,害她同情得要死。其實,是他傷害別人,連女兒都不認。
白御飛又來了,歹戲拖棚,故作憂愁狀。「怪我以前受過感情的傷,一直不敢接受你的感情,讓你沒安全感,是因為這樣你才遠離我。」他湊近,握住她的雙手。「現在不一樣,我再沒有疑惑了,卓曦西,我愛你。」
我想吐!曦西抽手道;「別說這個好嗎?很晚了,你該回去了。」
可是「徐志摩」還沒演完「人間四月天」,他再次抓住她手,眼泛淚光。「相信我,噢,相信我,曦西,我瘋狂的愛上你,這陣子看不到你,我快瘋了……」說著堵住她的嘴。
曦西驚呼,推開他,自己卻跌落沙發。他又湊過來,壓住她,又想吻——
「不要,別這樣。」曦西尖叫,他充耳不聞,像個可怕的陌生人,重重壓住他,不斷想吻她。
「唔……」曦西閃躲,昏心。「別這樣,別這樣啊不要不要!」
「我愛你,我愛到瘋狂啊!」白御飛一把扯開她的睡袍。
她慌了,吼他︰「你忘了你的女兒嗎!」
白御飛震住了。
「沒想到你是這種人——」曦西喘著,被壓在身下,胸部劇烈起伏,呼吸不順,氣得聲音顫抖。
「誰跟你說我有女兒?是誰胡說八道?」
「火災時,你明明看見我們,她還喊你爸爸,你也听見了,你要假裝沒這回事嗎?陳淑美是誰?你也要裝不認識?」
他臉色一凜。「我可以解釋……那個女人是瘋子。」
曦西震住,這下流的瘋子,他還想強辯?張摩爾也說過他和墨霓的事,難道大家全都亂講,那麼現在他這行為又算什麼?是正人君子該做的?
曦西凜著面孔,厲聲道︰「你起來,你滾出去。」
白御飛沒起來的意思,反而不爽地挑起一眉。「滾出去?卓曦西,你以前不是很喜歡我嗎?」他冷笑著。
「別人亂說幾句,你就不要我了?我請你吃的那些晚餐,可都不便宜,你都不感動嗎?我是鼎鼎有名的大藝術家,你是美舅聰明的策展人,我們是天生一對——」說著,又要吻。
曦西咬他一口,趁他痛得松手,爬起來就往外跑沖出去。
白御飛這才驚醒,曦西是真的不要。他追出去,嚷著對不起。
曦西沒回頭,她一路倉皇逃逸,逃出門外,離開大廈,闖入夜幕中。
她站在空蕩蕩的街道喘息,整排楓香樹在夜里像長發鬼,今晚沒月亮,沒閃亮的星,是暗透的夜,暗到仿佛黑入骨子里。
曦西呆站著,一直發抖。
第七章
「屎蛋,這計劃真行得通嗎?」
「廢話,一二三搞定。」
「屁啦,問題很大條,屎蛋的話能听大便都能吃。」
「南方四賤客」在螢幕里唧唧吵,客廳死白的日光燈,照得窗外夜色更黑。老舊的長沙發,張摩爾懶洋洋側躺,手持遙控器,靠著四賤客沒營養的對白消化掉寂寞夜。四賤客正在唬爛中,忽穿插一聲門鈴……
張摩爾坐起,音量轉小,只听到夜蟲鼓月復低鳴,莫非他听錯了?門鈴沒響?他想,都凌晨二時了,不可能有人來的,他躺下,又將音量轉大,听四賤客瞎扯。
門鈴,只按一下,曦西就後悔了。她怔在門外,瞪著門。
曦西?卓曦西啊,你干麼?嚇得呆了?來這做什麼?
她轉身,背靠門,盯著上面那一盞黃燈泡,它努力燦亮老舊的樓梯問。她看一只白蛾,啪啪啪地繞著燈泡轉。它迷戀燈色,渴望溫暖,它可知這絢爛的光輝,若是靠得太近就會被灼傷嗎?可憐的白蛾,可悲的自己,只看見美麗表象,沒看見背後多丑。
她低頭,頹喪地掩住臉。
罷剛真是嚇壞了,她穿著睡袍、絨毛拖鞋就跑,鑰匙沒帶,皮包沒拿,就這麼奔出來。還去跟管理員借電話打給殷秀蘭,可是秀蘭自從爆肥後,晚上一睡覺就陷入昏迷,電話響都不接。後來招了計程車,心慌意亂的她,只想找個安心的人陪,就想到了張摩爾。因為健忘,車子在附近繞很久,才找到他的住處。
這算什麼?曦西苦笑,婉拒人家的感情,覺得再怎麼樣也不會愛上他。所以不讓他越陷越深,不和他搞曖昧。可現在呢?三更半夜,很無助了,就到他這里,這算什麼?
曦西咬著下唇,被自己的情緒弄得莫名其妙,,這不對,有麻煩就利用它,哎!步下樓梯,她決定離開。
喀拉!門卻在這時打開。
曦西怔住,回身,看見他。他站在黃色光影中望著她。在被白御飛驚嚇後,這過去不肯青睞的男人,忽地變得好高大好可靠好溫暖啊,像她的大天使。那雙迷離幽暗的黑眼楮,看著她的眼色好溫柔,她被那目光看得皮膚都暖了,惶恐整夜的心,霎時軟下來。白蛾撲飛的光影,閃動在張摩爾的臉龐,她的心,怎麼震蕩起來了?
「嘿。」她給他個尷尬的笑。
是第六感,讓張摩爾決定開門看看,但第六感沒想到,來的是這朝思暮想的人兒,更沒預料會看見她這模樣——素顏,長發披散,大眼漾著水氣,鼻頭紅著,像剛哭過,穿著白睡袍。
沒化妝,沒套裝洋裝高跟鞋或皮靴,甚至還穿著黃色毛毛拖鞋的卓小姐,不像他過去愛慕的女老師,不像惹他氣惱的卓策展人,而是像個迷惘無助的女孩,需要他保護的小女孩,一個年紀大他四歲,但外表無敵可愛的大小孩。他走向她,覺察到她瞬間漲紅面孔,她顯得困窘。
慘,曦西很窘,如果他問她這麼晚來做什麼?如果他問她為什麼穿睡袍?如果他亂誤會她的動機……曦西心慌意亂想著,要怎麼說?差點被白御飛強暴?唉,她糗得說不出口哩,丟臉。
他果然問了,凝視她,問︰「要不要看‘南方四賤客’?」
「啊?」曦西呆住了。
「電視正在演——」
「南方四賤客?」
這個張摩爾,一陣子沒見,依然沒變,愛講怪話,教她難招架。但這時,真高興他問的是這個,她用力點頭,會笑了。
「我想看。」
「那進來。」
「等一下……」她尷尬地指了指樓下。「可不可以……幫我先墊車費?司機在下面等著。」
他覷著她,走進屋子,出來時,拿著大鈔下樓付錢,經過她身旁,還故意丟一句︰「要還我。」裝凶悍樣,逗她笑。
曦西笑看他下樓,望著那高瘦結實的背影,他的影子阿,被燈光映到她身上她手的皮膚,她感到麻麻,一種被什麼搔到的感覺。拂拂臉,以為白蛾撲來,指尖觸及才發現,臉好燙,才發現,正癢的是心,她怎麼了?她用力眨眨眼,今晚的張摩爾,特別有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