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得好飽好飽。」用完甜品,喝得七分醉,曦西好滿足。
白御飛撇下餐巾,過來。曦西怔住,看他左手撐桌上,身子俯下來,吻了她。曦西又驚又喜,閉上眼楮,歡迎他的親吻。
白御飛滿意地感覺到她在他的深吻中輕顫。
曦西回家後,泡澡時傻笑,看電視傻笑,最後穿著睡衣躺在床上睡覺也傻笑。
暗戀成真,心花怒放,她抱著枕頭,想象抱住的是白御飛。剛想著呢,他打電話來了。
「睡了嗎?」
「還沒,睡不著。你咧?要睡了嗎?」
「還有事要忙。」
「噢,早點睡,不要熬夜,熬夜對身體不好。」嘿,口氣像女朋友了。有過親吻,等于間接確認彼此戀人的關系了。
「今天晚上……我很高興。」他說。
「我也是啊。」
「大概喝了酒,所以對你做出很失禮的事,請你別放在心上。」
曦西怔住,沒听明白。
「我太沖動了……你不會生我的氣吧?大家還是好朋友?」
好朋友?!這到底是……頓時,她覺得像被誰揍一拳,震驚莫名,驀地眼紅。「你吻了我,我沒有不高興啊……」她原本熱呼呼的心凍住了。
白御飛苦惱道︰「我感覺很混亂……所以,唉,坦白跟你說,我受過感情的傷,我是沒有心的男人,我不敢跟任何女人建立感情,這也就是為什麼一直沒有女朋友。我怕你跟我在一起會受到傷害,因為你是這麼好的女孩,可是偏偏又被你吸引……唉,你知道我多矛盾嗎?」
視覺藝術大師,談起感情時,變身成憂郁的文學家,讓曦西听得好迷糊,被他的話牽著走,走入迷宮,是非黑白全迷糊了。
「你想說什麼?我不懂啊……」她哽咽了,很著急,沒那心眼臆測他的意思。只想知道他愛不愛她,要不要跟她交往,是好單純好簡單的事啊,可他說得模稜兩可,昧不清,太渾沌,把她的心提住,卻沒有要握住,她不知如何是好。
「……你不懂的……你不懂我的掙扎。」他重嘆。「都怪我,你難過了嗎?我真該死。」
曦西听得掉淚,可憐的白御飛,他哀愁的口吻,教曦西好心疼。她想,他一定曾經被哪個女人重重傷害過,才會面對愛情就矛盾害怕,頓時間,她忘了自己的傷心,反過來安慰他——
「不要有壓力,真的,這樣好了,那個吻我們當沒發生過,還是好朋友。等你想清楚了,再跟我說,我會陪著你走過去的。」
解決了!白御飛真是詩興大發,有如志摩附身,極盡所能地風花雪月,講得情真意切。「給我一點時間,讓我厘清自己的感覺,好嗎?我不想再糊里糊涂掉進愛的漩渦里,我曾經被感情撕裂,再來一次我不知道承不承受得了……」
午夜,新聞女主播呆板嚴肅的播報聲,從老公寓傳出。
「最近香蕉過剩,一公斤跌破十元,蕉農欲哭無淚,呼吁政府出面幫忙……以下是記者翁欣在南投的采訪報導……」
電視里,出現面容愁苦的焦農,他們干瘦黝黑,站在堆滿香蕉的卡車前講話,一個個紅了眼楮,操著鄉音急道——
「啊賣不出去啊,有目屎哭到沒目屎,十塊也責不出去。」
「吃香蕉就不會便秘,這麼好的水果大家不愛吃……」
「現今價錢不到這麼低,是怎麼辦才好……」
張摩爾看著蕉農哭訴,旁邊散置主管送來的報告,是明天的開會資料。他無心檢視,他看蕉農哭得傷心,心里也很酸。
唉,他也不開心,今晚,卓曦西和白御飛約會,他心神不寧,什麼事也不想做,腦子全想象著她跟白御飛約會的畫面,想得快瘋了。
翌日中午,張摩爾頂著一頭亂發,和徹夜未眠的紅眼楮進公司。
「老板,午安。」總機小姐對他笑。
「嗯。」點點頭,張摩爾問︰「會便秘嗎?」
「嗄?」
「如果會,多吃香蕉有幫助。」
老……老板說什麼啊?總機小姐驀地面紅耳赤,又羞又慌之際,門口闖入一名矮瘦黝黑的老人,手臂戴工作用塑膠手套,雙腳踏長統塑膠鞋。
「呃?」哪來的鄉民?總機小姐傻住。
「大家好∼∼」老人熱情揮手,向大家致意,操鄉音問候︰「謝謝你們,我代表濃美鄉跟大家多謝,感溫感溫∼∼」
總機看向張摩爾。「老板?他是……」
「濃美鄉的蕉農。」張摩爾說。
「各位各位大家好∼∼」又四名鄉民闖進來,扛進四大箱黃橙橙的香蕉。
「多謝啦,感溫!一百斤香蕉馬上來。」鄉民們呵呵笑。
來什麼?總機小姐一臉茫然,她身後同事們也很茫茫然。
張摩爾說︰「多吃香蕉對身體好。」摘一根香蕉,剝皮,邊走邊吃,進辦公室,經過怔在座位的會計小姐時,不忘吩咐︰「一公斤五十塊,錢算一算,結給他們。」
「這麼貴?!」會計驚呼,這是天山的特級大香蕉嗎?
「多謝多謝∼∼」蕉農們分發香蕉,笑得合不攏嘴。這玩具公司的老板真好心,主動以高價買他們的香蕉哪!
會議室內,大家很配合地吃香蕉,听報告。張摩爾修正研發部兩項產品,刪除采購部四項決議。
「十月十二到十五號,我會在朵美藝術館展覽,這幾天各部門有事盡量自行決定,必要時,可以請秘書跟我聯系……」
下個禮拜,展覽就要開始了,他卻面無喜色,心情憂郁。
自從惹曦西生氣後,每次開會,曦西對他總是很冷淡,除了公事,對他是避而不見,視若無睹。本來已經被其它參展人排擠,現在又讓策展人看不起,張摩爾就是再強裝無所謂,也免不了內心抑郁著,悶悶不樂。
張摩爾僵慷地開會,右手托著臉,左手拿香蕉,一口一口百無聊賴的啃著。
唉,沮喪,原本想借著展覽可以更接近卓曦西,可是,感覺他們是更遙遠了。
沖著能賣掉五百萬畫作的新人張摩爾,連平日不看藝術展的人也被吸引來看展覽。
展覽第一天,曦西盛裝打扮,迎接媒體記者們入館。
一樓是視覺藝術大師,白御飛的展區,曦西笑盈盈地跟媒體人介紹;「白御飛在雕像心髒處,投射男女面孔,隱射三角戀的——」
「曦西,我們三點還要趕去故宮那邊有采訪。」乙記者打斷她的話。
「張摩爾在哪一區?先過去看他的吧!」甲記者催促。
白御飛听了面色一沉,表情陰郁。
曦西尷尬地繼續介紹︰「你們注意一下天花板的噴畫,白御飛借著畫彩的噴灑方式解構建築物的——」
「好了,我們往下一區吧?」丙記者主動帶大家離開。
曦西趕緊追上去,回頭對白御飛抱歉地笑了笑,慘了,他面色鐵青,大概生氣了。
一伙人來到二樓墨霓的展區,墨霓站在展區入口,歡迎記者朋友。里面漆黑,不開燈,點五百根蠟燭,排出圖案。墨霓還特地訂制三個三百公分高的巨型蠟燭象征三個燃燒的芯,詭異糾纏不清的戀情。
卓曦西介紹︰「裝置藝術家墨霓小姐這次為了配合展覽,她想表達三角戀中盲目的三個關系及愛情的……所以——」
「好了,這上面都有寫。」乙記者揮揮手上的DM。「我們都知道啦,快去張摩爾的展區。」
曦西笑得勉強。「關于這些蠟燭……墨霓還有個非常特別的裝置,她做了一張釘床,想表現出刺刺的愛情!」
記者不賞臉,全數離開。
曦西僵在原地,對著墨霓的臭臉微笑。「不好意思,我……我先去陪記者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