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這……阮夫人呆住。這情節怎麼有點點熟悉?服毒自殺?這……
丙然是有其母有其女,母女一條心,阮罌學很快,當初母親以死要脅,現下,她也出這一招。
「娘……」阮罌忽地跪下,抱住阮夫人,臉埋在她的雙膝上。「爺爺八十歲的時候,還想去西域,他眼楮都快瞎了,想見的還是西域。我從小就听爺爺講了好多那里的事,老想著將來也要去看沙漠,去看駱駝,去看那些新奇的風景,甚至見識到關於死亡之蟲的傳說。娘,安穩富裕的生活,不是女兒想過的生活,那對女兒來說太枯燥、太沈問了,女兒在高家的時候,錦衣玉食,可是很不快樂,娘……」阮罌抬頭,望著娘親。「讓我去,讓我去找自己要的快樂,好不好?」
「不行,你一個女孩子,怎麼可以去那種地方?」
阮罌拿起藥瓶就喝。
「阮罌!」來不及勸阻,阮罌咕嚕嚕喝光了,抹抹嘴。
阮夫人面色發白,嚇傻了。
阮罌咳了咳,說︰「這瓶是假的,但這一瓶——」咚,又掏出個黑色瓶子。「這就是真的了。」
「這樣嚇娘,很高興嗎?」剛剛那一嚇,阮夫人哭了。「我一直為你的幸福著想,你卻這樣嚇我。」
「娘,你成全我吧,拜托您了。」阮罌抱住母親,苦苦哀求。「那不是我要的幸福啊,但娘講的那些幸福,女兒只覺得辛苦。像娘這樣,爹對你不好,你覺得還是幸福嗎?你快樂嗎?」
阮夫人面色黯然了,撫額,苦笑。「我生不出半個兒子,唯一的女兒卻像個男的,老想著去冒險。」
阮罌哭了。「娘,答應我,答應我好嘛?」
「假如你像你爺爺那樣,出了意外,命喪西域呢?」阮夫人斜覷著女兒,瞧她長得靈秀慧黠,怎麼看也不像愛冒險的悍女子。
「女兒甘願。」
「假如在那邊過得不好,很辛苦呢?」
「女兒還是甘願,就算為我的夢想犧牲了,我願意,我不會埋怨你。」
阮夫人抱住女兒,很舍不得,都哭了。
阮罌偎在娘懷里。「可以嗎?我可以去嗎?」
阮夫人點點頭。「你都威脅要去死了,娘能怎麼辦啊。」
阮罌回抱著阮夫人,哽咽了。「娘放心,我會很平安很快樂,我不會讓娘擔心的。」
很晚了,阮罌還不睡。她喜孜孜地翻閱從總管那兒討回來的秘密帳簿。
勤兒幫著在旁邊計算。「我看不懂啊,宜春院五十銀,醇風酒館一千文錢,柳音飯館一百銀,祥瑞布坊五百八十銀……這是?」
「全是我這些年暗地里投資的店家。我請家里的帳房老五,秘密出面,去幫我跟看中的店家交涉。講好條件,做了投資。明兒個,就把錢都拿回來。」
勤兒加加減減,算出數目,嚇到了。「這麼多?這麼多?!小姐總共會有五萬白銀哩!」
「這就是我去西域的盤纏。」現下,娘那邊搞定了,阮罌飛快地在宣紙上寫了幾行字,交給勤兒。
「明日,你跟我去張羅這些東西,我一路上要用。」
「小姐……」勤兒還在贊嘆那個神奇的帳簿。「你真是我的女神,又會武功又會理財,你會不會太天才了?我太崇拜你了,」
「不用崇拜我。」
「要的要的,你那麼聰明,真是大唐奇女子。」
阮罌抽起帳簿,敲了勤兒的頭。「這沒什麼好驚訝的,我會這些,跟我聰明無關,而是有個更聰明更厲害的家伙在指導我。」
「誰?」
「這是我的秘密。」阮罌甜甜地笑開了。
阮罌又拿出一個紙軸,卷開來,秀給勤兒看。
勤兒眼楮睜得大大地,像看見什麼寶藏。「好漂亮啊,那麼復雜,怎麼辦到的?這地圖誰畫的?也是那個神秘人嗎?」
「是啊……」阮罌撫著地圖,指給勤兒看。「你看他繪的山巒,還有這個打著黑點的是代表有飯館,至於這個十字標示是代表這地方不太平和,還有這畫了圈圈的表示這里有市集,可以添購貨品。」
「那這個畫箭頭的呢?」勤兒手指著箭頭處。
阮罌忽地臉色大變,斥一聲︰「不準踫!」
勤兒嚇得跳起來。
阮罌唰地抽回地圖,好珍愛地拽在胸口,凶巴巴地說︰「這地圖,只有我可以踫。」
「哇,我被你嚇死了!」勤兒拍著胸口,小姐第一次跟她生氣呢!可見這繪畫的人對小姐來說,有多重要了。勤兒笑了。「我知道了,我懂了,這個又會教小姐武功,又會幫小姐賺錢,又會給你畫美麗地圖的。一定是小姐的心上人。」
阮罌臉紅,默認了。
勤兒笑她。「既然有心上人了,還去西域干麼?快快成親才對吧?」
「他會跟我去西域。」阮罌笑得好甜,好幸福。
那是勤兒沒看過的小姐,有點傻,有點小女人的神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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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方亮,阮罌帶著勤兒就出門采購物品。主僕倆拎了大包小包,興沖沖買不停,累了,找飯館吃飯。
一進飯館,還沒坐下,就听人們都在議論。說著狀元郎昨兒個因為拒絕皇上的賜婚,被打入死牢,擇日處決。
听見一個人說,阮罌還不信。掌櫃也正跟客人討論著,說狀元郎這次是死定了,他有親戚在宮中做事,目睹了事情經過,每個人都圍上去搶著要听。
阮罌怔著,听著。勤兒看小姐面色慘白,手中東西全落到地上。
「小姐?小姐……」
掌櫃說得可起勁了。「狀元郎要去遠方流浪,長公主急了,哪肯放他走嘛。這司徒劍滄脾氣真臭啊,硬是不肯當駙馬。這長公主也沒耐性了,硬是找皇上來當場賜婚,兩人可不就杠上了?可這狀元郎寧願被摘腦袋,還是不肯,這不是當面讓皇上難堪?這死罪啊!當下就被打進死牢,我看這司徒劍滄可橫著咧,只不過這次要橫到斷頭了。」
「真有這種事?」
「千真萬確。」
「真這樣的話我看死定了,他也太不知好歹了。」
「就是,長公主看上他,是他的福氣,他太不識好歹了……」
阮罌听著听著,頭昏目眩,怎麼回事?眼前景物蒙成一片白色,而那些議論的話語,變成遙遠的嗡嗡聲。她忽然整個人虛掉,雙腿一軟,倒下。
「小姐?小姐!」勤兒蹲下,將小姐抱在懷里,搖著她,喊著她,周遭人也全圍過來關心,但阮罌沒意識,她閉著眼,唇兒顫著,像受到很大的打擊,渾身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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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來看過了,父母都來探望過了,藥水也喝了,可阮罌仍面無血色,散著黑發,目光無神。
整個下午,足足有五個時辰,只是呆坐在床上,動也不動,木無表情,眼楮睜著,卻望著被子,誰喚她,她都不理。
可憐的勤兒,模不著頭緒也搞不清狀況,還挨了夫人罵。阮府上下忙著托人找大夫,去藥行買藥,甚至請了人來收驚,全無起色。
長輩親戚全奔來幫忙,聚在議事廳討論阮罌的狀況。
勤兒陪在小姐身旁,看小姐那傻了的模樣,急哭了。
「小姐?小姐……你是怎麼了,忽然變這樣子?你說話嘛,好不好?要不你看著我,你听見我在跟你說話嗎?」
阮罌的目光,只定定望著雪白床褥,神智恍惚……
她記著十三歲,那個蹺家的夜晚。她迷路了,窩在樹洞里邊,等天亮。那時,她其實很怕,後來他出現了,她笑笑地,好像她一點都不怕。她記著,他講話很刻薄,他神情很冰冷,可是他一出現,她就是覺得很有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