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君深吸口氣,轉身,瞪著那個混蛋。可惡,五年過去,她在異鄉郁郁寡歡,這混蛋卻依然英俊如昔,粗獷性格得害她心跳加速。她的離開沒能令他憔悴,她的離開絲毫沒對他造成任何影響,他正笑著跟工讀生聊天說笑,一口健康白牙在那里閃閃發亮,這混蛋仍英俊非凡,下巴新增的青色胡髭只有更加添他的男性魅力。但他是個踐踏愛情的混蛋!
琴聲回蕩,在曾為他深情演奏的叫ThePromise樂曲中,江小君直走向他們,停在他面前。
張芳梅先發現她。「嘿,有看到喜歡的嗎?」
黎祖馴抬起頭,表情凝住,含笑的眼,瞬間暗了。恍如夢中,朝思暮想的人兒,忽地現身面前。她比記憶中更美了,大眼楮少了當年天真的神采,正炯炯發亮地盯著他。
她化淡妝,秀麗的五官更立體。不穿少女的夢幻蕾絲邊洋裝,而是一身名牌套裝,腳踩高跟鞋,氣質高貴,臉上表情高傲冷漠,散發拒人千里外、難親近的氣息。
斑高在上,遙不可及,是此刻她帶給他的感覺。曾依偎著耳鬢廝磨的舊時光,如今想來荒謬得像場夢,她疏離的表情,望著他的眼神,像當他是個陌生人。往昔小鳥依人的江小君,那個天真爛漫,教他愛人心底的江小君,很需要他時刻提點呵護的江小君,已經消失,眼看是只活在他私人記憶里。
小君冷睇著他,雲淡風輕地一句︰「好久不見。」
「哦,認識的啊?」張芳梅問黎祖馴︰「你朋友喔?」
「是啊,好朋友。」她表現得雲淡風輕,那麼他當然也能夠強裝出若無其事。
她爽約,然後光鮮亮麗地出現,跟他說好久不見?
去年中秋,他在老地方苦苦等候,那麼痛過,看來全是自己一廂情願。正如當初他早預料到的,江小君對他的愛情不過是少女情懷的一時沖動,滿足了她對愛情的幻想後,時間過去,就把他撇下。說什麼永遠愛他,什麼保證不後悔,跟定他。當初講得信誓旦旦,時間過去,這些承諾變成笑話,只有他當真!
枉費談過那麼多場戀愛,竟栽在這小女生手上,因為她,這些年都沒辦法再和誰戀愛,苦苦等候,以為她會回來。想念伊人,斷了身邊所有緣分。
現在她若無其事的跟他打招呼,多諷刺!隨著江小君的出現,對她的情感,全涌上黎祖馴的心頭,他心痛,于是臉色更冷漠。他對她微笑,黑色眼楮,帶著一絲嘲諷。
「有沒有看到什麼喜歡的?可以算妳便宜一點。」看來她生活富裕,沒有他,過得好極。
算便宜一點?小君失笑,拿走兩百萬,還有臉說出這麼不要臉的話,了不起,這家伙也真敢,怪不得當初被他耍得團團轉。
她微笑。「過得很好嘛,開店了,恭喜你。」下流卑鄙不要臉!
他也笑笑地。「托妳的福,小生意,還過得去。」難道以為他該為她一蹶不振?
有問題!張芳梅在一邊听得是興致勃勃,忙著研究老板的表情,又偷瞄老板好友的表情,刺激剌激,這兩個人嘴上說是好朋友,可彼此的眼神都有殺氣,對話也酸溜溜的呢!
小君說︰「可不可以拜托你一件事。」
黎祖甽點點頭。「請說,」
「這卡帶請你還我,我不希望它在這種地方播放,更不希望是這家店的店歌。」他不配听,負心漢有什麼資格听ThePromise?
大驚!張芳梅愣住,她就是卡帶中彈鋼琴的那個人咩?
黎祖馴冷笑,怎麼?怕舊情被知道?想撇清跟他的關系?如果以為他會打著她的名號,到處宣揚舊情,那她未免也太看輕他這個人。
他抽出卡帶,還給小君。小君伸手拿取,他忽地緊握住,教她拿不走,抬眼,戲謔地笑問︰「還有什麼要我還的,盡避說。這個呢?」解下左腕手表,也一並還給她。那是她第一份薪水買的禮物。
一股勁地抽回卡帶,沒收手表,她瞪著他。曾付出的情感,他還不起!
沒了音樂,這里好安靜,兩人對峙,因為誤解,都怨著對方。張芳梅噤聲,只覺得暗潮洶涌,非常刺激。
江小君打開皮包,拿出喜帖,扔到桌上。
「下個月我結婚,歡迎你來。」
「妳結婚?」黎祖馴大受刺激,一時招架不住。
看著他驚愕的神情,給她很大的滿足感。勝利!餅癮哪∼∼小君昂著下巴,享受這一剎勝利的快感。
五年前被你拋棄、被你利用,但、黎祖馴,你瞧瞧,我完全沒為此墮落,更沒為你蹉跎,我要結婚了,跟一個比你更好的人結婚∼∼
小君在心頭歡呼吶喊,這幾秒的勝利,令她熱血沸騰。
而她春風得意的面容,就像刀光閃痛他眼楮。他鎮定思緒,懶洋洋地道︰
「哦?好巧,妳知道嗎?」拿起喜帖打量,他說︰「我上個月才訂婚。」
什麼?訂婚?跟誰?!
小君駭住,慘白了臉。由于大受打擊,她一時半刻張著嘴,很失態,搭不上話。
輸人不輸陣,江小君那反應不過來的痴傻樣,讓黎祖馴心頭一陣爽。嘿,妳結婚我訂婚,誰都沒有為了誰頹喪失志,感情好,他也將她一軍。
這對舊情人,難得重逢,沒體貼問候,反倒互相幼稚的嗆聲。
就在小君因黎祖馴訂婚的消息而恍神,一通電話,即時將她從天外天拉回來。
「喂?德生……」小君接電話,是周德生打來的,說要一起吃晚餐。她瞄黎祖馴一眼,側過身,笑瞇瞇,口氣比平時更軟甜︰「好啊,吃日本料理嗎?嗯……好,我在師大附近,OK,等你過來,掰∼∼」手機放回口袋里,轉頭,張嘴,正要再嗆他幾句,威風一下,可黎祖馴大手一揮,要她住口。
「約會愉快,掰。」他撂下話,心很痛,不想再比較。
她僵住,隨即笑盈盈,難掩得意地說︰「你听到了啊,我要去跟未婚夫吃飯,掰嘍。」
她轉身上樓離開,可在轉身瞬間,笑容隱去。腳步輕盈,心卻沈甸甸--
他訂婚了?誰?是誰?!誰讓他想安定下來?
江小君人一走,張芳梅咻地抓住老板手臂。「你什麼時候訂婚?我怎麼不知道?」
「我每天什麼時候訂便當,妳知不知道?」
「欸,我在問你訂婚的事,不要轉移話題。」
「什麼時候訂便當比我什麼時候訂婚對妳來說更重要吧。」
「嗟!」張芳梅不笨,覷著老板。「連女朋友都沒有就訂婚了?我看你跟鬼訂婚,干麼騙人?」
黎祖馴大口大口吃便當,不說話了。好幼稚,竟為了賭氣,謊稱他訂婚。愚蠢!他恨恨地咬著魚排,卯起來吞,沒小心魚刺,嗆住了,大咳。
「怎麼搞的?」張芳梅忙拍打他的背。
「水∼∼」他握著喉嚨,痛苦求助。
張芳梅趕緊倒水給他,他拿了猛灌,灌不下去,又猛咳,折騰半天,才吐出魚刺,好狼狽地俯著身直喘息。
有沒有哭?沒有,是魚刺嗆的。喉嚨痛,胸口痛,都是魚刺嗆的,都賴給魚刺害的,可他心知肚明,一手撐著桌面,低低喘著,他心知肚明啊!
好難得再遇到江小君,他卻一直講反話,真心的一句「我愛妳」講不出口。其實一直難忘伊人的好,愛著她,全心全意愛著,像吃著美味的魚兒,直到吞下魚刺,鯁在喉,才知道痛。都因為魚兒太好吃教他忘了刺,卯起來吞,才疏忽地被刺傷。
他忘了不管什麼魚兒總有刺的,他怎可能只貪圖美味,其他都想著不去顧?現實是愛情的利,時間是愛情的剌,這魚兒已不是當初他那條心愛的魚兒,江小君已經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