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立刻叫她還我鑰匙。」說著,拿出手機就打。
原本只單純的想提供場地給江小君,但她用心良苦的種種行為,讓他有壓力,如果害人家有不實際的期待,少女心,玻璃心,他不想傷人家的心。電話響很久,沒人接。他檢視電話號碼,難道……記錯號碼?
早上,黎祖馴還躺在沙發上睡得正熟,手機響了。他抄來手機︰「喂?」
「不好意思……我是江小君,呃……昨晚是不是有打電話給我?」她急急念一組號碼。「是你嗎?」聲音壓低,口吻興奮又緊張,背景像處在個密閉空間,靜得詭異。
「我有打……但妳沒接。」听見聲音的瞬間,這過分客氣,又帶點稚氣的口吻,他腦海頓時浮現那幕,江小君蹲在唱片行地板听音樂,那專注可愛的神情。
小君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因為我晚上都把手機關成靜音,所以沒發現你打電話給我,對不起……」她焦急,仿佛錯失他的電話多嚴重。
「干麼關靜音?」
「因為我媽有時會接我的電話,真的很對不起。」
「妳幾歲?」他找打火機,點煙抽。
「十九。」
「媽媽還過濾電話?」
「不好意思,我媽就這樣……打給我是不是有事?」要約她出去嗎?小君期待著。
懊怎麼說呢?雙腳跨上茶幾,他轉頭,窗外目光,燦得人眼花。
「是關于鑰匙的事。」他有些些心神不寧,鼻間仿佛聞到她身上帶著的特殊氣味。
「鑰匙?」她不明白。
「嗯……」緩緩噴出一口白煙,煙霧上升,她若隱若現。
「鑰匙怎麼了?」
「想拿回鑰匙。」想象彼端她的表情,討回鑰匙,會不會令她難堪?又想到那雙黑墨墨的大眼楮,望著人的表情很無辜,仿佛很容易就傷心。追討鑰匙她會怎麼想?會不會自尊受損?
「喔……」小君先是錯愕著,然後沉默,不吭聲了,他無法從她的聲音揣測她的情緒,結果竟慌了一下下,沒頭沒腦連忙補上︰「昨晚忘記帶鑰匙,被關在外面,想拿放妳那里的備份鑰匙。」
啊×咧!一出口,他就後悔。非他本意啊?他干麼啊?
小君慌張。「啊、糟糕……那你後來怎麼辦?被關在外面嗎?你現在在哪?」
煩!「因為聯絡不到妳,只好在外面,真慘,整晚沒睡……」算了算了,不討了,不想讓她傷心。她呢?她哭了。電話傳來嚶嚶的啜泣聲,哭聲壓抑,像怕被听見。
「妳哭什麼?」黎祖馴猛地坐直,按熄香煙。是怎樣?干麼哭?
「不好意思……害你被關在外面……」
「這就哭?」
「我覺得很對不起……」放備份鑰匙在這里,情急時卻沒幫上忙,她好內疚。
×!小女生真麻煩。她的哭聲教他心煩意亂。「很對不起應該嚎啕大哭吧?哭這麼小聲。」他沒好氣地說。這也能哭?我的媽。
「我躲在衣櫥里,不能哭太大聲……」她還真給他認真答。天才!
「干麼躲在衣櫥?」
「我媽在外面,怕被她知道我在講電話。」
「講電話不行嗎?」
「跟男生講電話不行,她會問東問西的……你吃早餐沒?你整晚沒睡嗎?很累吧?」她很自責。
唉,怎麼活得這麼辛苦?不能自在的帶朋友回家,不準跟男生通電話,打電話要躲衣櫥里,什麼狗日子啊!
「我騙妳的。」他說.「我沒有忘記帶鑰匙,也沒有在外面游蕩,所以妳別哭了。」
「啊?」
想象她曲身窩在暗黑的衣櫥偷講電話,還邊講邊哭,他心疼,干麼這樣折磨一個小女孩,大清早讓她這樣苛責自己?江小君一點小錯誤就自責得要命,和他愛開玩笑講話隨便的個性有著天差地別。
他柔聲道︰「隨便講什麼妳就信?」
她不哭了,納悶地問︰「那……你昨晚為什麼打電話給我?」
這個嘛……他要小心作答。為什麼咧?因為……
「打錯了。」
「打錯?」
「對,本來要打給另一個朋友,太困了,通訊錄沒看清楚按到妳的。」完美,既不讓小女生有期待,也可以為自己解套。
「喔……」
他听出那聲「喔」有著濃濃的失望。「掰。」掛了電話,他躺回沙發。睜著眼,覺得蠢。他在干麼?情緒七上八下,思緒搖擺不定,一下想討回鑰匙,一下又想算了,一下擔心她難過,一下又覺得害她哭有罪惡感,一下又覺得煩,這會又心浮氣躁,馬的,幾天不見,竟然還有點想念。小女生捏?瘋了,跟小女生耗什麼?嗟!
小君喜歡寫日記,怕被偷看,日記隨身攜帶,每寫完一本,就鎖起來,寄放好友那里,她將心里憋著的事全跟日記坦白,這是一個人時最快樂的消遣。
認識黎祖馴以後,她更沉迷于書寫日記,將他們的相遇,每次談話內容,他說話神情……通通巨細靡遺記在日記里,怕忘記,想時刻回味。
在書寫黎祖馴的時候,不管身在何處,他的相貌就會栩栩如生躍然于紙面,仿佛離她很近。她時而微笑時而發傻,心中甜蜜。有時寫到開心處,心跳甚至快起來,那激動的、滿滿的情感,教小君明了,她為這男人著迷,然後意識到,這就是所謂的暗戀。可是暗戀是多麼辛苦喔!
因為害羞,礙于自尊,只能被動的等他約她。他說要帶她去2503,但一直沒有消息,好不容易難得打電話給她,他卻說打錯了?真掃興!
即使沒見面,仍時刻佔據她心。抱持一股發燒般的熱情,小君完成許多不可能任務,連楊美美都驚嘆不已。
她持續以各種曖昧形式,默默討好黎祖馴。她常去他家,即使沒踫到他,能待在他的屋子,就感到幸福。她學會烹飪,可在一小時燒出四道家常菜,不過花半個月時間,就有這麼好成績。每每在鋼琴課結東後的空檔,她約美美去買料理,到黎祖馴家中烹飪。
楊美美驚奇小君的手藝,夸她對烹飪有天分,不,這和天分無關,小君心知肚明,這不過是單純想討好某人的傻勁促成的。
小君還擅自作主買了咖啡機放在黎祖馴家里,她留字條解釋——
罷好家里多一台咖啡機沒地方放,先借放在這里。
其實是想離開前,煮咖啡給他喝,他有喝黑咖啡的習慣,小君查過資料,黑咖啡用煮的比即溶咖啡好喝。如果讓他品嘗到很棒的咖啡,他會不會對她刮目相看,覺得她很棒,而更注意她的存在?小君是這樣想的。
她故意每次只煮一點點,弄得好像是她們喝剩的,而不是特地為他做的。怯于明目張膽示好,這害羞的少女情懷,紙條的字里行間,小君越是間接含蓄,事後,在黎祖馴看來卻越是欲蓋彌彰,情意明顯。
他不說破,由著這少女瞎忙。
他不回應,讓她白忙。
他想著,她很快就會厭倦這種單方面的付出,然後這感情會自我了斷。
可是江小君非但沒自我了斷,還傻傻地玩著這欲蓋彌彰情意明顯的游戲。
這天下午四點,小君等在便利商店外。
半小時後,楊美美從對街的婚紗店跑出來,穿過馬路和她會合,兩人前往超市。和楊美美買了晚餐料理,小君攔了計程車,她們前往黎祖馴的家。在巷口下車,兩人拎著裝滿材料的塑膠袋,往他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