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秘密?」
「戚小魚是女同志。」
「怎麼可能?都跟紀飛揚結婚了欸!」
張制片曖昧地頂了頂他手臂。「妙就妙在這里,大家都嘛知道,他們是有名無實的夫妻,不但沒住在一起,平常也很少看他們一起出現,這只是幌子啦。」
「不可能吧?如果是真的,紀飛揚干麼跟戚小魚結婚?」沈制片納悶。
「這你就不知道了,我偷偷跟你說,你千萬不要跟別人說,如果你跟別人說,我以後就再也不跟你說任何事了……」張制片在沈制片耳邊說︰「因為紀飛揚是GAY!」他言之鑿鑿,紀飛揚跟戚小魚是對無性夫妻。
「不會吧∼∼」沈制片瞠目結舌。「他看起來很MAN啊,你確定?」
「看起來很MAN是因為他是1號,大家都知道這個秘密了,如果不是這樣,他們干麼結婚不請客,要偷偷公證?因為心虛不好意思嘛!還有他們如果是正常的婚姻關系,干麼住兩個地方,不住在一起?因為他們是無性夫妻嘛……」
傳言如雪球越滾越大。當事人呢?不見他們出來澄清。
「厚,這衣服根本沒洗干淨嘛∼∼」紀太太正打算披外套去散步,卻發現白外套袖口有污漬,仔細看,一大塊藍色污漬像是被其他衣料的顏色染到。「搞什麼,她根本沒分開洗嘛。」
她氣沖沖地拽著外套走出房間。「唉呦∼∼」摔了一跤跌坐地上,她揉著疼痛的腰,又模模地板。「這麼滑,根本沒拖干淨,真是太糟糕了,太亂來了!」
再看看客廳,亂得像被子彈打過,那邊餐桌上,吃完的水果盤沒清洗,果蠅飛舞,收進來的衣服扔在沙發也還沒折,桌上的報紙雜志亂堆都沒收拾,電視機開著,看完也不關。
被了,這半年來她真的受夠了!
紀太太沖進走廊底的房間,開門就罵!
「我剛剛滑了一跤,妳怎麼拖地的?太危險了!還有這衣服怎麼回事?妳又不是不知道白衣服跟深色衣服要分開洗,客廳的電視不看了為什麼不關?還有餐桌髒得都要長蟲了,妳還不收啊?是要等到長蛆嗎?我受夠了我受夠了∼∼」
紀太太 哩啪啦罵完。
「罪魁禍首」卻懶洋洋躺在床上翻看雜志,听完紀太太的咒罵,她將書往地上一砸,被子一掀,咻地下床,大步走到紀太太面前。
那一向溫馴的圓眼楮,猝然綻放森冷的光。她臉色一凜,從那豐潤的嘴進出狠話︰「臭老太婆,我也受夠了!」章淑美凶巴巴盯著干媽。「一個月才三萬塊,妳想要我做多少事啊?」夠了夠了,這些家務瑣事她做了三年多,她累了、厭倦了。
紀太太驚駭,怔怔地望著章淑美。「妳……妳剛剛叫我什麼?」
章淑美下巴一昂。「臭老太婆、臭老太婆∼∼怎樣?」她豁出去了,累積的不滿一下子全爆開了。
「淑美,妳怎麼搞的……」可憐紀太太還搞不清楚狀況。「妳是不是生病了,不知道自己在講什麼?」紀太太去模她的額頭,章淑美唰地打開她的手。
「我清楚得很,我本來就這樣!」只不過現在她受夠了,不想再偽裝。
「妳怎麼回事?妳從不跟我頂嘴,也不會這麼邋遢,妳看妳的房間亂成這樣……什麼味道?」她掩鼻。「怎麼有一股酸味?」
章淑美冷笑。「因為我三天沒洗澡了……」說完還故意用力抓搔頭發,一下子雪花飄飄,嚇得紀太太掩嘴欲嘔。
「妳太髒了吧?」
章淑美踹了一下床。「因為我懶得洗,我就是髒,怎樣?我懶得跟妳裝了,死老太婆!」她把這三年多累積的不滿,一下子全發泄在紀太太身上。
「妳是說妳以前都是裝的?」那麼賢慧優秀听話的章淑美全是假裝的?怎麼可能?「妳干麼裝?」
章淑美從抽屜拿出煙,坐在床鋪,交叉雙腿,點煙抽,腳還一邊抖動。
她斜眼覷著紀太太。「我做到這個月底,然後要搬出去了。」
「為什麼要搬?」紀太太扇著噴來的煙,臭死了。
章淑美咆哮︰「因為我不想再當妳的佣人,因為我不想跟老太婆住,因為我不想要每天晚上跟妳在那邊看台灣龍卷風,還要假裝很好看,我一點都不喜歡當妳干女兒!」
「我的天我的天啊∼∼」紀太太搗著胸口,大受打擊。「那妳以前干麼不說?」
「因為我喜歡紀飛揚。」
恍然大悟,紀太太明白了。「我懂了,現在他結婚了,妳在跟我生氣?」
沒錯!章淑美恨她。「妳說過妳絕不會讓他娶別人,妳說妳會幫我的,結果呢?他還是跟戚小魚結婚,我也沒看妳有多反對啊?妳只是表面上說不承認,事實上妳根本已經接受戚小魚了,上次紀飛揚帶她回來,妳還不是客客氣氣地招待她?那我算什麼?妳說話不算話,馬的,我浪費太多時間了,我不要再待下去了。」
「就因為他娶了別人,妳就遷怒到我身上?他是我兒子我能怎樣?難道我要眼他冷戰一輩子嗎?就因為他娶的不是妳?我也幫過妳了啊,但他堅持要戚小魚,這就沒辦法了,他都去公證結婚,都已經是事實了,能怪我嗎?沒有哪個母親能夠贏孩子的。」
「妳應該極力反對,我暗示過妳可以裝病威脅他,我還建議過妳可以鬧自殺啊,妳為什麼都不肯?」
「章淑美!」紀太太震怒。「妳好不懂事,難道妳希望看到我們母子決裂妳才高興?難道因為他沒選擇妳,妳就要他不幸?我沒想到妳是這麼惡毒的女人,我看錯妳了!」
章淑美垂下肩膀,眼淚落下來。她這些年的努力枉費了,她怎能不恨怎能不發狂呢?現在這老太婆倒來怪她了,難道連到了最後她也要表演嗎?表演賢慧,祝福他們百年奸合嗎?什麼干媽干女兒,一到緊要關頭幫的還不是自己人,紀飛揚幸福了,誰管她章淑美幸不幸福?
「如果不是因為紀大哥,我干麼住在這里?我有執照,在大醫院上班還有退休金。」
「我知道了,是我耽誤妳……」紀太太一陣鼻酸,她原以為自己多了個貼心的女兒,但知人知面不知心,人家別有目的,但自己卻是真的把淑美當女兒疼哪。「妳什麼時候想搬就搬吧。」話都講穿講絕了,她們的關系算破裂了,再不可能回到從前。
「這個月的薪水……」章淑美冷著臉,噴出一口煙。
「等一下立刻給妳,搬到外面開銷很大,我會多付妳半個月薪水。」
章淑美硬繃繃說︰「謝謝。」
紀太太走出房間,章淑美隨後甩上房門。
回到房間,紀太太雙腿一軟,癱坐在床上。回想淑美這三年的表現,那些諂媚的笑,溫婉的舉措,那些晨昏定省噓寒間暖,那些原來全帶著心眼,藏著目的,全是表演……多可怕哪!她懊惱又痛心,現在她才明了,像戚小魚那樣實話實說,表里如一有多麼珍貴。
星期五,陽明山菁山路某知名庭院式咖啡館,秘密籌備廣告拍攝工作。近午時分,艷陽高照,金色陽光在林間閃爍,大樹前,傘棚下,工作人員圍著監視器和導演一起看拍攝的效果。螢幕前,導演戚小魚英姿颯颯,穿黑紗襯衫,灰色七分呢褲,綁帶長靴,額頭架著飛行眼鏡,脖子纏綠色絲巾,看起來十足男性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