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有改進了……」小兵听得臉色越來越白。
「改個屁,今年情人節我收花收到手軟,妳呢?別忘了妳後來跟我說什麼,說他忙到忘記那天是情人節,MyGod!如果認真跟一個人交往的結果是像妳這樣,我寧願不安分地劈腿劈到死都比妳強,虧妳出來做事這麼久,都二十八歲,思想應該很成熟了,怎麼還蠢到連他在呼哧妳都不知道?就是有妳們這些笨女人,我才不敢認真談感情,我告訴妳,他也是玩玩的,只是玩得比較久,笨蛋,兩個笨蛋!」
「哪有妳說得這麼慘……」小兵快哭了。
「就是這麼慘!妳不要自己騙自己,誰規定愛一個人就要天長地久?不能讓妳快樂的話,還是趁早分手,不信妳早晚要吃大虧,白痴!」
這女皇罵完人,一甩頭,答答答踩著高跟鞋回雜志社。留下兩個傻瓜在雨中傷心。
湯雅頓哭哭啼啼。「她好狠……」難得認真,竟被羞辱,莫非是老天給的報應?
小兵眼眶紅紅,癟著嘴,戒指遞給雅頓。「拿去啦!」真的嗎?在別人眼中她這麼可悲、這麼失敗嗎?好歹她也是個出社會歷練過的熟女欸,怎麼在美黛口中蠢得像低能兒?
「唉!」湯雅頓嘆息,轉身離開,暴雨中,邊走邊抹淚。從前被他拋棄的女人,都一副天崩地裂頹喪樣,惹得他背後訕笑,沾沾自喜.現在終于知道,真心被玩弄是鄉痛的感受,這些雨。冰冰冷冷,像一根根針,扎痛他。
梆小兵看著瀑雅頓頹喪的背影,他淋得濕透,好慘!
「我送你回去。」小兵跑過去,幫他撐傘。
「不用了。」
「傘借你。」
「沒關系,反正都濕了。」
「我……我順路,你回台大對不對?剛好,我要拿我的iPod……」
「妳的iPod?」
小兵解釋她拿錯iPod,反正都是要去台大一趟,就順路送失戀的湯雅頓回去。
一路上,湯雅頓一直訴苦,葛小兵一直安慰,要他看開。湯雅頓就像溺水的人,急著要人傾听滿月復的辛酸。
「嚴守御老是罵我這麼花心會有報應,沒想到真的遇上比我更花心的女人,可是我還是很喜歡她……」他苦笑。
「妳知道嗎?嚴守御常听一首歌!Wonderwall,我想,美黛就是我的迷牆,遇到她以後,我就看不到路了,渾渾噩噩,好像在作夢……」惡人自有惡人騎,湯雅頓是踢到鐵板了。
第六章
窗外大雨浙瀝,杜鵑花被暴雨打得垂頭喪氣。
嚴守御列印資料,待會兒要拿到研究室跟學生討論。他西裝筆挺,坐在桌前,列印的時候,順便安排等會兒的研究流程,填寫注意事項。他坐了一會兒,覺悶,把iPod拿出來听,戴上耳機,按下開關,嚇了一大跳,是節奏強烈的搖賓歌,轟得他頭昏目眩,趕緊將音量關小,檢視面板曲目。
旋即,他笑了,葛小兵這家伙,糊里糊涂的,把他的iPod拿回去了。無妨,他聆听小兵的歌,面板顯示演唱者——FranzFerdinand,曲目「TakeMeOut」……他沒印象,應該是很新的歌,他對流行不熱衷,沒啥印象。
嚴守御走到窗前,推開窗,外邊下大雨,幾縷雨絲斜飛進來,掠過臉龐,耳朵響著主唱的嘶吼。
TakeMeOut?小兵想去哪?TakeMeOut意思是「帶我離開」,小兵不喜歡這地方嗎?被困住了嗎?
小兵跟湯雅頓走進台大校園,沿路杜鵑,被雨濕透,湯雅頓手中的玫瑰。垂頭喪氣,花瓣爛透。
小兵試著讓他振作起來,就故意找話講。「所以你也听過Wonderwall,我覺得滿好听的。」
「要是現在听Wonderwall,我會哭出來。」不用Wonderwall,湯雅頓已淚流滿面。
「沒想到你這麼純情。」小兵覺得不可思議。
他忽然講出很有哲理的話︰「遇到真愛,再復雜的人都會純情起來。」
「是噢。」
「我很沒用喔,被妳看到我在哭。」
小兵微笑。「拜托哩.難過當然會哭啊,沒關系,你盡量哭。」小兵掏出面紙給他。
「我真窩囊,要是嚴守御就不會,那家伙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哭的,連他爸爸破產,他都沒哭。」
「破產?為什麼?」
「他爸爸幫朋友作保啊,妳不知道嚴守御他家本來很有錢,以前台北好幾棟房子都是他家的,可是他爸好心幫朋友作保,誰知道那個朋友生意失敗跑到大陸,後來他爸爸受不了刺激……」湯雅頓手比了比頭。「這里不正常了,住進療養院,連兒子都認不出來了,妳說慘不慘?」
「怎麼會這樣……」小兵好驚訝,看不出來他這麼慘。
「好慘對不對?不過是三年前的事了。嚴守御這家伙也夠厲害,要是我一定難過死了,可是他還能若無其事往返學校跟療養院。不過,我發現他變得很不信任人,什麼事都要清清楚楚,應該是後遺癥吧。而且他很討厭跟人互動,也不愛交際,唉,跟他比,我真的太沒用,現在想想,我失戀又算什麼呢?可是就是難過得好想哭……」
小兵忽然覺得冷,心里也涼涼的,她想到嚴守御曾在餐廳跟她說的事,勸她改掉爛好人的壞毛病,當時他是想到父親的遭遇吧?小兵情緒復雜,感到心疼。這看似無堅不摧,什麼都不能教他驚慌失措的男人,是否也曾有過彷徨無依時?
他說他很悶,只會注意微不足道的小事;還說過不愛交朋友,喜歡事情清楚,作息正常。她想到他辦公室那三千多本書,他有耐心細數自己的藏書,但有沒有細數過內心的傷?他把自己活在精準的時間行程里,會不會是因為想要安全感?
她想到那個不開心的夜晚,嚴守御教她去窗前看星星。
當嚴守御不開心的時候,是不是也一個人,好寂寞地抬頭望星星,讓稀微的星光安慰自己?當他勸誡她時,他是怎樣的心情?他是否想到父親,心如刀割?那時她還惱羞成怒,嫌他自以為是。
湯雅頓忽地詫道︰「妳干麼哭?」
小兵愣住,模臉,才知淚滿腮。她苦道︰「听了嚴守御的事,我好難過……」心都揪緊了,他怎有辦法這麼堅強?
「又不是妳的事妳也哭,真好心。」
「是真的很慘啊∼∼」
到了嚴守御辦公室。湯雅頓敲門。一會兒,門推開,嚴守御走出來,看見他們,他愣了一下。
湯雅頓一見嚴守御,就像看見信賴的大哥哥,頓時在譚美黛那受的委屈全涌上來,沖上去,抱住他就哭。
「你說得對,我被她甩了∼∼」然後伏在他肩膀哭。
嚴守御像在安撫孩子般,右手拽住伏在肩膀的朋友,讓雅頓哭得盡興,眼楮則盯著小兵。
小兵尷尬地笑了笑,指指嚴守御眼楮。「換上了?」角矢甚治郎的手工眼鏡。
「是啊。」嚴守御笑笑,推推鏡框。
梆小兵拿出袋里的iPod給他。「我拿錯了。」
在嚴守御的辦公室,情聖湯雅頓嚎哭一場,發泄夠了,癱在沙發椅上,兀自自憐起來。
「想不到我也有這一天……」
「早踫到教訓也好。」嚴守御幫大家煮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