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指著飄飄說︰「下車!我看得出來,她嗑藥。」司機留著長發,很油膩又都是頭皮屑,眼角有眼屎,鼻毛外露,脖子有黑垢,體重九十五公斤,全身上下最性感的就是他充滿磁性、略帶沙啞的嗓音,但他說的話卻很無情——竟然叫他們下車,在雨這麼大的時候?
「她沒嗑藥,她是低能!」小兵急中生智。
湯雅頓噗地笑出來。
司機板著臉說︰「請下車。」
「我們來不及了,拜托∼∼」小兵哀求。
「好,下車。」飄飄率先行動,她穿著五萬塊的毛外套越過嚴守御,砰地推開車門,就要往外去。好樣的,原來葛飄飄也不是省油的燈,嗑藥只是她的障眼法,她真正的身分是鏟惡除奸的女飛俠黃鶯——以上是葛飄飄嗑藥後的幻覺。
「女飛俠黃鶯!外面危險,快進來!」飄飄听見身後姊姊喊著,然而真實的聲音是——
「不要出去,衣服淋濕要賠啊∼∼」小兵吶喊。
「那不是妳的衣服嗎?」湯雅頓納悶。
「是借來拍照的啦∼∼」小兵揪住飄飄的頭發。「回來!」
「啊∼∼」雖然很痛,飄飄還是硬要往外去。「我听見有人需要我∼∼」她還在迷幻狀態。「我要去為民除害……」看來她「迷幻」得很厲害。
司機罵三字經了,湯雅頓不知怎麼辦才好,又在傻笑了。在情況一團混亂時,嚴守御終于發威了——
一、他先將葛飄飄揪回車上。
二、他把右手一橫,擋她身前。
三、他關上車門,按下安全鎖。
四、他拿出皮夾,朝司機亮證件。
五、他說了一大串中肯中帶有威脅,威脅里又帶著請求,請求中不忘合乎邏輯的話——
「我是台大化工系副教授嚴守御,這女孩只是喝酒喝多了沒問題,有事我負責。你說她嗑藥,這是沒證據的指控,我可以告你誹謗,現在請你將我們載到目的地,謝謝。對于造成你的不便,我們會付你雙倍車資做賠償。要是待會兒她因為酒醉嘔吐了,我會另外負擔洗車費用。我這麼講,如果還有不清楚的,你可以問。」
不慌不忙地說完,他還微笑有禮貌地問︰「還有問題嗎?」
司機傻了三秒,搖搖頭。
「可以開車了?」嚴守御推推眼鏡。
司機點頭,發動車子,往目標地邁進。
小兵捂著胸,松口氣,感激地望向嚴守御。
嚴守御問她︰「衣服全是借的?」
「嗯,我是服裝編輯。」
「這些衣服總共多少?」
「十五萬跑不掉。」
「一個人背這麼貴的衣服跑來跑去啊?」湯雅頓驚呼。
「有時還借珠寶手飾,那個才可怕,幾十萬咧∼∼」
嚴守御問︰「弄丟的話,妳賠還是公司賠?」
「我賠。」
了解!嚴守御忽然將葛飄飄整個人往上一提。
「哇∼∼我會飛!」飄飄大樂。
嚴守御將她挪到最右邊,換他坐在兩姊妹中間,這下飄飄想動衣服就不容易了。而且嚴守御右手右腳越過她身前,將她擋在右後方,讓她動彈不得。
嚴守御對小兵說︰「這樣她就不能亂動了。」
「謝謝!」小兵由衷感激。
「不客氣。」
小兵不好意思地說︰「那……可不可以再幫個忙……」
「妳說。」
小兵指著飄飄身上的外套。「幫我把那件外套月兌下來。」萬一勾到毀損會賠死!
嚴守御轉頭望飄飄,飄飄身子一縮,雙手護在胸前。
湯雅頓傻眼,這輩子沒遇過這麼荒謬的狀況。
小兵訴苦︰「上次她弄壞一件BURBERRY的衣服,我賠了兩個月薪水。這些都是跟人家借來的,如果是我自己的還沒關系……」
嚴守御盯著飄飄。「月兌下來還姊姊。」
「快月兌,听見沒?」湯雅頓幫腔。
「別欺負我……都欺負我……」她飄飄癟嘴,打算要哭了。
突然嚴守御大喝︰「快月兌!」
司機嚇一跳,差點撞上旁邊的車子,小兵也嚇一跳,閃到一邊,葛飄飄哭哭啼啼慢慢月兌,鼻涕眼淚往下墜,小兵歇斯底里大叫︰「妳的鼻涕∼∼」
千鈞一發,嚴守御出手,接住鼻涕——好惡!
好險!小兵松了口氣。「謝謝、謝謝!」
嚴守御單手推開飄飄,將月兌了一半的外套扯下,扔給小兵。「有沒有衛生紙?」
嚴守御看小兵打開包包找,再打開包包里的化妝包找,找完又關上包包,伸手到外套口袋找,再探進袋內夾層找,再撇下袋子,從上衣外套的口袋找到褲子的口袋……
嚴守御終于受不了,指了指她的身後。「上面就有一盒面紙。」
第二章
利用廢棄大樓臨時搭建成的攝影場地,布置成50年代復古風情,天頂吊著巨型風扇,處處擺放古董,老式雕花桌椅,仿清朝家具,拍照用的大燈架。
梆小兵帶著一伙人趕到,一群裝扮時髦的工作人員立刻沖來包圍他們。
「您好、您好……」湯雅頓推開嚴守御,站到最前面,熱情地和大家握手。他想當男模的企圖心太明顯,把妹的企圖心更明顯,忽然他傻住了。目光緊盯著眼前的這名女子。
女子朝湯雅頓伸手,然後輕輕握住,湯雅頓身體某處立刻起反應。
女子穿一襲紫色洋裝,留長發,睫毛好翹。大眼楮滴溜溜轉,像藏有千言萬語,鼻子尖挺,嘴唇豐潤,胸部很大,襯著小蠻腰更縴細,一雙腿長得嚇死人,亮粉紅色高跟鞋尖得可以踢死人。站在這麼女性化,性感嫵媚的女子身旁,戴著貝雷帽、穿牛仔褲的葛小兵活像個男人。這名女子正是葛小兵罵的那只八爪魚,雜志的主編——譚美黛。
八爪魚松開雅頓的手,笑問小兵︰「他就是要幫我們拍照的模特兒?」她不大滿意咧。
八爪魚身邊,長得白淨瘦小,衣著時髦的男人問小兵︰「妳覺得他適合我們這次的主題?」他是造型師戴奧新,他翹起尾指,食指戳了戳湯雅頓的胸膛,然後歇斯底里嘖嘖叫︰「No、No、No∼∼」接著像踫上了多棘手的事似的,掩面埋進一旁愛人賈維斯的懷里。「斯∼∼我要暈倒了。」
「我才快要暈倒咧!」小兵不爽地瞇起眼罵戴奧新︰「你一天不三八會死是不是?」
昂責攝影的賈維斯搖頭嘆道︰「他不行,肌肉太大,長得像熊,缺乏內涵,我們又不是要拍健身教練,我們是要——」
「譚姊、戴哥、賈大叔∼∼」葛飄飄推開小兵,從她身後鑽出來。「嗨∼∼」
看見這只出名的毒蟲,眾人紛紛後退一步。譚美黛手腳俐落,第一時間將飄飄挾持掰一旁。指著牆角說︰「飄飄看見沒?那里有很多吃的,去那里玩喔∼∼」譚美黨示意旁邊的工作人員將飄飄帶過去。
譚美黛問小兵︰「她怎麼又來了?妳不是幫她介紹工作了,怎麼又吹了?」
小兵苦笑,轉頭問戴奧新︰「我找了兩個模特兒,這個不喜歡嗎?」
不喜歡!戴奧新跟賈維斯大力搖頭。
「是不是衣服的關系?要不要我換件衣服?」湯雅頓信心受挫。
小兵將湯雅頓輕推到一旁,讓他們看見嚴守御。「那他呢?他怎樣?」
「哇∼∼」戴奧新、賈維斯眼楮一亮,手牽手,滿意極了,用力點頭。
譚美黛朝嚴守御伸出友誼的手,急欲染指。「您好,我是∼∼雜志的主編,譚、美、黛,你可以叫我的英文名字Meg,也可以直呼我的名字美黛,也有人叫我的小名黛兒∼∼」
「也可以叫她的綽號,八爪魚。」小兵此言一出,招來譚美黛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