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穎搗額,虛弱道︰「錄音機也給我收起來。」
「嗄?錄音也不行喔。」嘉麗收回錄音機。「好啦好啦,不能做筆記、不能錄音,缺乏題材,這期開天窗,妳負責。」
威脅編輯喔!「敢開天窗,扣妳稿費。」祖穎威脅回去。
「嘿嘿嘿。」嘉麗干笑。「祖穎,妳不要庸人自擾,懂咩?自己的愛情先搞定,再去關心妳弟弟。」
「我沒什麼愛情問題。」
「柴仲森呢?那個可憐的先生去哪了?被拒絕N次的柴大作家呢?放棄了喔?」
祖穎伸出指頭數︰「一、二、三、四、五、六……嗯,破紀錄了,六天沒煩我。」
「奇跡喔,你們怎麼了?他死心了?」嗟,還以為他能破關說。
祖穎將那天發生的事轉述給嘉麗听。嘉麗听得津津有味,雙手蠢蠢欲動,真想做筆記。
「這麼說柴大作家這次重傷了。」
「是吧。」祖穎聳聳肩。
「妳不會打電話給他喔?」
「不要,讓他早日清醒也好,省得再浪費時間。」服務生幫祖穎加咖啡。
嘉麗又問︰「他消失這麼多天,妳不擔心?」
「擔心什麼?他沒事啦。」那麼大的人了。
「他會不會躲起來偷哭?」
「我哪那麼大魅力,拜托。」
「妳不想他?」
「想他干嘛?我事情很多忙不完,吃太撐啦?」
「夜深人靜的時候不會寂寞?」
「忙得連睡覺時間都沒有,還寂寞咧。」
「祖穎,那是鹽罐,妳加錯了。」
「喔。」祖穎招來服務生。「幫我重換一杯咖啡。」
「我要回去了。」嘉麗伸個懶腰。
「不要啦,時間還早。」祖穎拉住她。
「還早,但我沒興趣听人口是心非。」嘉麗瞅著她。
「誰口是心非?」祖穎眼色一凜,生氣了喔。
「妳口是心非。」嘉麗拿出鏡子,照著祖穎。
祖穎怔住,瞪著鏡子,鏡子將她的憔悴照得無所遁形。
嘉麗不愧是寫稿的,即刻口譯鏡子的話。「看吧,黑眼圈,眼楮布滿血絲。面色慘白,瘦得下巴好尖……嘖嘖嘖,沒活力。是不是失眠?是不是想柴仲森?是不是寂寞空虛?」
「我看見了!」祖穎對著鏡子嚷︰「我額頭有顆粉刺……嘉麗,拿高點,過來一點。」立刻動手擠。
嘉麗額角黑閃閃。「妳無藥可救了妳,女人沒愛情啊,就像花沒香氣。」
「這句不錯,可以寫。」祖穎邊擠粉刺邊說。
「打電話給柴仲森吧!祖穎,敞開妳的心扉吧,勇敢地戀愛吧。」
「這樣說就太矯情肉麻了。」
「是喔,那我改……」嘉麗抓著鏡子,想了想。「那換成這樣說——順其自然吧,妳的心會告訴妳,誰讓妳快樂。」
「時候不早,解散。」祖穎收拾桌面,拎起皮包。「再見。」
嘉麗目送祖穎離開。「唉,可憐的柴仲森,苦戀啊……」要等祖穎主動,下輩子吧!
柴家院里,辦起外燴,從五星級飯店聘來的師傅,穿制服,戴高帽子。在院子中央臨時架起的火爐前,烹調食物。
橄欖油滋滋潤著牛排,音響放送著東洋舞曲,一群身高腿長臉蛋一流的妙齡女子,操著日本語,跟廚師和服務生比劃著想要的菜色,一邊和同行的男人們打情罵俏。
他們全是跟著柴仲森的父親——山本大信,一起來台灣的。
難得柴家熱鬧,氣氛歡快,每個人都在吃喝笑鬧,唯獨屋檐下,坐在躺椅上的男人,眉頭微蹙,悶沉著一張臉,神情冷厲,心情郁郁寡歡。
柴仲森手握高腳杯。鮮紅色液體在杯里晃蕩,他身著藍袍,前襟開敞,結實、泛著健康光澤的胸膛。這令他冷酷的外表添了股原始的野性美,更輕易地吸引住與會女子們的視線。
女子們明著跟旁人笑鬧。暗地卻不時將眼神拋向柴仲森,一雙雙瞳眸無不都閃著貪婪的光,像饑渴的獸遇著可口的獵物。
不過,主人家——山本大信沒下暗示,她們不敢輕舉妄動地撲向個脾性未明的獵物。她們只得按捺著躁動的,強裝若無其事地款擺縴腰,施展迷人身段,和不時嬌笑放電。
此刻,柴仲森凜著臉容,雙目迸射著銳氣,像無聲地在暗示眾人他身下蘊藏著的壞脾氣。女人們盡避愛慕他,卻也識相地站得遠遠,深怕觸怒到他,從他的表情實在難揣摩出他此刻的心情,他嚴酷的神態,像頭難馴的豹,無聲地釋放著「誰敢靠近就試試看」的恐怖訊息。
沒人敢去惹他,除了兩個男人。他的父親山本大信,以及他的忠僕阿J。
山本大信,黑社會老大,日本娛樂界頭頭,正蹲在兒子旁,操著日本語嘮叨︰「兒子啊,快樂點嘛,兒子啊,笑一個吧.來,笑一個給爸爸看∼∼」
柴仲森瞥父親一眼,嗤地冷笑。
山本大信額角淌下汗,表情尷尬,轉頭罵阿J︰「混帳!少爺這德行多久了?」
「一……一個多禮拜。」阿J抹著冷汗。
山本大信爆出長串不堪入耳的粗話,大意是罵薛祖穎不知好歹,不要他的兒子,干脆綁一綁丟去喂鯊魚……
冷不防地,愛子投來一道冰冷的視線。即刻封住山本大信的嘴。
山本大信跟阿J一起揩汗,然後輕聲細語地問兒子,怎樣才能讓他高興起來?怎麼才可以忘掉薛祖穎?
唉!真該拿孝行獎了,瞧他多孝順兒子。一得知兒子失戀,即刻來台灣安慰愛子,可惜效果不彰,他將日本娛樂界一流的模特兒們帶來伺候愛子,想讓兒子高興。沒想到與阿J精心策劃的療傷派對,只換來柴仲森冷冰冰的響應。
沒關系,他跟兒子本來就有代溝,山本大信對旁邊美女們拋個眼色。
機會來了!美女們會意,爭先恐後奔來,硬要和柴仲森擠在同張椅子,纏著柴仲森。
「柴哥哥……你好酷喔,笑一個嘛,開心點嘛。」美女甲摟住柴仲森手臂,開始坐台。
美女乙見狀,不甘示弱,抱住柴仲森大腿磨贈。「柴哥,我叫小玲,我覺得你的盆裁好美,改天教小玲怎樣養盆裁好不好?」
美女丙見狀下猛藥,往上一跳,跨坐在柴仲森腿上,抱住柴仲森,搖啊搖。「喔∼∼肌肉好結實喔,你平時有健身喔,哈哈哈……阿娜答,沒見過比你更俊的男人了,阿紫好愛好愛……好喜歡喔……」
看吧,薛祖穎算什麼?
眼見兒子被美女們包圍,山本大信露出得意的笑。哼,這不識相的薛祖穎,以為自己多了不起?他隨便找找,也能找一堆比她美千百倍的女人給兒子。
當山本大信正得意時,阿J卻蹲到地上,偷偷爬遠。阿J感覺到了,主子目光一凜,薄唇抿成危險的一直線,他的主子快發飆了。這幾個不知死活的丫頭,笨哪,他主子有潔癖哩,最討厭讓不熟的人亂模說。
丙然!在鶯鶯燕燕嗲聲不止之際,柴仲森開口了。
他下巴一抬,眉毛一揚,看著父親,淡漠的臉上浮現一絲笑容。「我想您真的是不了解自己的兒子。」他微笑,但那冰冷的眼神,卻瞪到山本大信頭皮發麻,血液快結冰。
這意思是……山本大信即刻激活大腦里的記憶庫,搜尋起來——兒子這個表情是高興?不不不,眼神很冷喔!那是生氣?可是在笑欸……
可憐的山本大信,果然親子關系惡劣,竟連兒子的喜怒哀樂都分辨不出,還不自量力地想安慰兒子。
柴仲森瞄了瞄身上的女人,對父親說︰「如果,不立刻叫她們滾,我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